苏怀玉的宿醉没有持续多久。她能明显地感觉到刘扶枫态度上的转变，那种掩饰不住的冷淡与疏远让她心头一阵阵作痛，却又找不出原因。
“瓜娃子？”
“苏老师，您……”
刘扶枫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像是那种哭泣或是哽咽了很久之后才会有的嗓音。她在床尾坐下，与苏怀玉拉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苏老师，您为什么会和楚瑜在一起？”
“她是我大学同学，我们只是叙叙旧……你们俩认识？”
“苏老师，您还是搬出去住吧，我这……不太方便。”
刘扶枫毫不掩饰地岔开了话题，也没有抬眼与苏怀玉对视，只是扭头看着墙角，神色很不自然。苏怀玉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一种掺杂着犹豫和痛苦的复杂情绪，而且即便是她，刘扶枫这样有个性的女人，也在选择逃避。
“就因为我和她见了一面，喝了点酒吗？”
“不……是我这边太冷……我怕苏老师您感冒……”
“能不能请你抬起头来，好好看着我？”
“这……为什么？”
“我不知道你和楚瑜之间发生了什么，你不说的话我也不打算去问，但是你现在要把一个喜欢你的人从家里赶出去，你不打算说实话也就算了，甚至都不肯抬头看她一眼吗？”
刘扶枫沉默了片刻，抬起手用拇指拭去眼角的泪水，嘴角抽动，显得有些动摇。在几次扭头偏转视线之后，她终于还是抬起头与苏怀玉四目相对，略带着忧郁的目光看得苏怀玉有些揪心。
“都是骗子。”
“宋怀石也好，楚瑜也好，苏老师你也好，都是骗子。”
“说什么喜欢我，想和我一起生活……我当时上了宋怀石的当，上了楚瑜的当，我现在不会再上你的当了。你们根本就不了解我，你们知道我的什么，就夸口说喜欢我？分明就只是想和我上床吧？”
“我不觉得自己亏欠宋怀石，当初就和他说好了婚前都不会做，谁知道他就和楚瑜跑了，而且还偏偏是那个楚瑜，那个想要了我的变态！”
“从第一晚起，苏老师您就不安分。我当您是喝多了，也就没放在心上，可再一再二，您还要再三吗？您是觉得如果不把话说明白，我就会放任您做越来越过分的事情吗？”
“我……”
刘扶枫越说越激动，而之后的话就哽在了喉咙里，没了下文。
“如果不馋你身子，我还跟你谈什么恋爱？”
“对，我就是馋你的身子。虽然人有点傻，但你长得漂亮，做菜也好吃，虽然不怎么会哄人，但至少也没跟块木头一样。我是不了解你，但将来了解你的时间还有很多，至少这次出差我就有三个月的时间来慢慢了解你。刘扶枫我告诉你，一见钟情就是看脸，不然还能看哪儿？”
“也不知道你哪儿来的封建思想。婚前不上床？谈恋爱如果不是为了上床，那我干脆跟你拜把子算了？”
苏怀玉积攒已久的不满也终于借着这个机会发泄了出来。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对不起刘扶枫的地方，自己几天来的主动与引导，换来的却是对方这样冷淡甚至接近残忍的反应，这让她觉得十分委屈。
“那你至少……”
“至少不要，在头一天晚上带着她身上的香水味往我怀里钻，还要在第二天说你喜欢我，好吗？”
“也许我是对你的反应冷淡了一点，我可以道歉，没能回应你的期待，但是你也不能专门挑我最讨厌的一个女人，和她不清不楚过了半个晚上，还要把她的味道带回来恶心我啊？”
刘扶枫的表情很痛苦，不知道是因为她不擅长这样发泄自己的愤怒，还是没做好和负责自己的编辑这般对质的心理准备。苏怀玉能从她带着哭腔的歇斯底里中听出一丝快要被磨灭的克制，还有一丝不太明显的恐惧。
但苏怀玉已经没有时间去揣测那份恐惧的来源与对象，她强忍着头痛努力试着回忆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苏怀玉在之前的一瞬甚至产生了一走了之的想法，可她放不下眼前这个已经在她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的女人，同时更不能接受自己就这样被她误会。刘扶枫的叙述与她的记忆发生了冲突，她需要理清思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也为了让刘扶枫冷静下来，不要被这一时的冲动扼杀了美好感情的萌芽。
“我没有和她不清不楚，你冷静一点。”
“我被她灌成什么样子，接我回来的你应该是最清楚的。我的记忆真的只到趴在桌子上为止，我和她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既然敢说喜欢你，就不会去和其他女人做不清不楚的事情，你让我用什么担保都可以。”
苏怀玉看着刻意躲着她视线，浑身发抖的刘扶枫，咬了咬下唇，起身凑了过去，却被那双白净的手挡下。
“别过来，不要碰我。你可以解释，但是不要碰我。”
刘扶枫的手一直在抖，她展现出了苏怀玉未曾见过的，她在动摇时的样子。不回应试探的刘扶枫让苏怀玉生气，烧菜做饭手到擒来的刘扶枫让苏怀玉仰慕，而现在的刘扶枫则让苏怀玉感到心口阵阵作痛。
苏怀玉心一横，抬手与面前这双手十指相扣，突然发力，把还在发抖的刘扶枫推倒在了床上。不顾后者的反抗，苏怀玉草草挡下那双本应比自己更加有力的手臂，几乎什么也没想就紧紧搂住了刘扶枫的腰肢。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一上一下躺在床上，视线也终于交汇在了一起。
“我没做任何亏心的事情，我敢说我喜欢你，也敢这样压着你，抱着你。我不是得寸进尺，我只是想让你别再逃避了。”
“你说的宋怀石也好，还有你我都认识的楚瑜也好，你被他们伤害过，对那些事情我没法安慰你什么。但你不能就这样把自己和其他所有人的距离都拉开这么远，你不能逃避和其他人交往。”
“这世上坏人肯定有很多，但至少这里还有一个人，哪怕会被你打，会被你赶出去，会被你当成变态记恨一辈子，也要抱着你，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你。”
“别哭，瓜娃子，冷静一下，我们慢慢谈，好吗？”
苏怀玉能感觉到刘扶枫在自己怀里逐渐放弃了挣扎和抵抗，也能看到那双清澈眼眸中的错愕消去，只剩慢慢被氤氲遮蒙的纯真。
刘扶枫没有听苏怀玉的话，她没能忍住，只是凭着本能抱住了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哭的像个孩子。苏怀玉也忍住了想要帮她吻去眼角泪水的冲动，只是简单地把这个卸下坚强伪装的女人护在怀里，尽力提供所谓的安全感。
“对不起，一想到楚瑜的事情，我就气昏头了，说了很过分的话……您刚才一直抱着我也没有动手动脚，我愿意相信您。”
“不，我刚才也太激动了，我想表达的不是……不是说谈恋爱就是为了和你上床之类的，那么糟糕的意思……我是想说，我是真心想要你的一切……”
“可您一次都没问过我，同不同意和您恋爱，就一直在往我身边凑诶。”
“你也没拒绝啊？”
“那……请您先放开我。”
刘扶枫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听不出波澜，说不上冷淡，却也没有半分热情。苏怀玉沉默了片刻，从刘扶枫身上挪开，准备坐回之前的位置，重新拉开与刘扶枫的距离。她开始后悔，后悔刚才一时冲动，也没考虑后果就抱着刘扶枫，后悔刚才抛出那些自己也说不清楚的话题。
但这次，苏怀玉的手臂被挽住了，而刘扶枫手掌和手指的触感，远比她先前想象的要细嫩。不像刚才被她推倒时那样颤抖而无力，现在那双纤细手臂的力量超过了苏怀玉腰腹的力气，几乎有些强硬地把她拉回了温暖的怀抱里。
“谢谢你，苏老师。”
“这是谢礼吗？”
“不是，只是我刚刚想了一下你来我这边第二天时候说的事情，我想现在给你一个正式的答复。”
苏怀玉不是第一次被人抱在怀里，但即便如此她的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关于刘扶枫说的“事情”，她有些拿不准主意。
不过既然是这块木头来说的话，多半是工作的事情吧。
苏怀玉这样想着，压下心头躁动的期待，努力试着恢复平静。
“我的答复是这个。”
刘扶枫不清不楚的话让苏怀玉下意识抬起头，想看看对方是不是用手势做了回答，可刚一抬头，一阵吐息带着刘扶枫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就扑面而来。有力的手毫无征兆地托住苏怀玉的脑后，带着体温的柔软触感抵上了她的双唇。
“啾。”
刘扶枫的吻浅尝辄止，如同蜻蜓点水。但只是简单地四唇相接就已经让她满脸通红，这完全不是一个谈过恋爱的女人该有的样子。
“咳……不、不是初吻，可别嫌弃啊。”
“不嫌弃，大家都不是小孩了，如果还是初吻的话，我可要有心理负担了。”
“但是，我这还是第一次亲女人呢。”
“那可有点敷衍了，刚才的不算，可以吗？”
“诶？”
“没什么。”
苏怀玉枕着刘扶枫的肩膀，靠在柔软的怀抱里，放弃了当即报以法式深吻的想法。不同于以往对肉体缠绵的渴望，她第一次觉得，心意相通的岁月静好，也许同样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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