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习惯，每次出外勤归来，都要坐在办公室里慢慢喝上一杯威士忌，最好是伊比利亚产，雪莉桶熟成，厚重甜美的奶油香气掺杂着海风的咸，搅动舌尖。无需太多，只要一指节的高度，就足够让我忘记膝盖积液的疼痛，以及战场上的惊心动魄。肾上腺素冲击下各种情绪总是来得太过猛烈，急需一口酒来冲淡。
　　远方鬃积雨云被狂风卷成灰色的漩涡，海浪般铺天盖地碾压而来，似在酝酿着一场不期而遇的风暴，沉重得让人喘不上气。我抬手想要松松领带，凯尔希清晨为我系好的半温莎结却不巧散开，自知没有恢复原样的本事，只好扯下丢到一旁。
　　今晚要去她那里过夜么……
　　这么想着的时候，紧闭的房门被咔嚓一声推开，熟悉的脚步声响过十八拍，在身后戛然而止。我知道是德克萨斯又踩着那双昂贵的红底高跟鞋惊鸿一般出现。只是没想到下一秒，她的手从背后伸来，夺走了我虚抬在半空中的酒杯，待转过身去，她已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好苦，好麻……”
　　杯子被摔到桌子上，德克萨斯抬手捂住嘴巴咳嗽起来，虚掩在纤长睫毛下那与酒液同样金黄色的双眸眯成了狭长的缝隙。威士忌会让喉咙轻微脱水，这对于初学者不算是友好的体验。我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去，她也不顾形象，仰着脖子咕咚咕咚灌了半瓶。
　　我知道她在下午六点的落日余晖中追赶来的目的，休息日傍晚是我与她对接物流单据的时间，偶尔她还会奉上几块亲手做的弗洛伦萨饼干，坐在一旁静静地抽烟，盯着我吃完，然后再开口抱怨船上廉价黄油做出来的甜点缺少阿尔诺河水草的风味。
　　“这个月的快递单，请你过目。”
　　她把又一只人造革包面的文件夹放在办公桌上，那双总是望向剑尖的眼睛注视着我时似乎若有所思。而我的目光也被德克萨斯吸引了过去，不肯挪动，她长及后背的黑发看起来质地如绢，被昏黄灯光浸润着点点暖意，让人忍不住想要触摸。
　　时钟走出几声滴答声，德克萨斯极小幅度地偏了偏脑袋，原本冷白的脸蛋染上一层绯红的薄云。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转移了视线。
　　“不用看了，我信任你。”
　　“我都信不过自己。”
　　她唇角弯似新月，留下转瞬即逝的微笑，向前一步，踮起脚尖，将柔软挺翘的臀峰落在桌面上，看我的眼神有些游移，似乎对不上焦。威士忌上头有些快。
　　初次在罗德岛的酒吧里见到德克萨斯的时候，还未曾想过她会如此不胜酒力。我抽着一支Caster坐到她旁边，说龙舌兰日出一定很衬你眼睛的颜色，可她却执拗地想要对付一杯Grappa兑姜汁汽水，最后被搞得晕头转向。本以为把她抱回到能天使那里就能消停，结果当晚我就被她如丝长发轻抚脸颊时痒痒的回忆绑架了睡眠。
　　“为什么要喝这种东西呢？”
　　“如果一个人刚刚连滚带爬逃出战场，还想表现出一派风流潇洒的样子，那就只能喝上一杯威士忌，或者抽根烟。”
　　“嗯，我选后者，”德克萨斯的手在桌面上摸索一阵，只抓到一只压瘪了的烟盒，里面空空如也，只能倒出几缕烟丝，她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我得回去了。”
　　“你喝醉了，德克萨斯，我送你。”
　　“不用啦，也没多远。”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当我站起身，伸手揽住她肩膀的时候，德克萨斯也并没有反抗，她往怀里靠了靠，脸颊贴在了我胸口上。
　　我带她离开办公室，但并没有去往企鹅物流的休息室，而是向我的房间走去。德克萨斯曾跟我说过想在罗德岛上有自己的房间，相比和同事们待在一起，她还是更喜欢独处，恐怕也并不希望让别人看到自己的醉态。
　　到房间门口，德克萨斯才意识到不对，她稍稍晃动身子，想要挣脱开。我的手顺势滑下，落在她那盈盈可握的细腰上，继续把她搂在怀里。
　　“乖，德克萨斯，先进去抽根烟休息一下。”
　　我低头靠近德克萨斯的耳朵说道。她那头乌黑长发夹杂着战场的硝烟气，让人忍不住想要把鼻子贴上去仔细嗅一嗅那迷人的味道。
　　“我，我还是回休息室……”
　　“但是在走廊另一头哦，你这样子能自己走过去吗？拉普兰德也在那，又要缠着烦你了。”
　　“博士，坏人……”
　　德克萨斯喃喃道，声音微弱的几乎听不见。
　　刷身份卡打开房门，我让德克萨斯先坐到床上，自己则去冰箱里拿烟。
　　“这条烟还是星熊送我的，说是东国特产，也不知道你抽不抽的惯。”
　　取出铁盒和平，我转过身，看到德克萨斯老老实实地端坐在床边，右手正不停地把发丝往耳后捋，而左手则拽着衣角，把身上那件红色衬衫都给抓皱了。
　　我坐到德克萨斯身边，从烟盒中取出支烟点燃吸了一口，然后递给德克萨斯，她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接过去送入口中。随着火星闪烁，她半眯上眼睛，微微仰颌，长长的白烟从口中喷出，一直绷紧的肩带总算松垮下来，她没那么紧张了。
　　“坦率地说，我不喜欢这玩意，每次抽都会气管刺痛，很难不咳嗽。但是烟草的味道着实迷人，和威士忌一样令我割舍不下，所以，我蛮希望你可以每天来我房间抽上两支。”
　　“我不爱酒，却总是喝得不省人事，你不爱烟，却总是抽得烟雾缭绕。若真不爱，自己点支烟燃着不就可以了，为何非要我来？”
　　她睫毛低垂，明知故问。
　　“因为我喜欢的是你的味道。”
　　德克萨斯的脸颊刷得一下变红了，她把头拧向另一边，身子也跟着歪了过去。鲁珀族天生对气味敏感，喜欢气味这种话，听在她耳朵里恐怕很羞耻吧。
　　“博士，你说这种话是要负责的。”
　　“你想要我怎么负责？”
　　“自己猜……别让我说。”
　　“嗯，不妨负责到底。”
　　我抬手覆在德克萨斯头顶，一边揉捏她那毛茸茸的耳朵，一边把脸凑近，德克萨斯把烟捻进床头的烟灰缸里，配合地转过身子，闭上眼睛，张开小嘴。我捏着她的下颌再抬高一些，低头吻上了她涂着浆果色口红的唇瓣。
　　体温相碰的刹那，德克萨斯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我勾起她的指尖，紧紧攥住汗涔涔发凉的小手，滚烫的脸颊贴在一起，交融着彼此的气味。舌尖掠过唇齿，触及那片湿热的娇软时，头顶像是过电般发麻。津液交缠的暧味水声中，德克萨斯的喉咙里发出浅浅的呻吟。
　　我享受着德克萨斯身上烟草与硝烟的香气，一时忘记了时间，直到她轻锤我的胸口表示抗议，这才恋恋不舍地抬起头分离，在彼此的唇角拉出长长的银丝。
　　“没事吧？”
　　德克萨斯喘息了半晌，才回答我的问题。
　　“没，没事，就是感觉，晕乎乎的。”
　　“那再来一次。”
　　德克萨斯点点头，她起身坐到了我的大腿上，左手揽住我的肩膀，右臂则攀上我的脖子，这次换她主动。
　　“不用急，今晚我们有得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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