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想关心一下你啊,天冷了。”她解释着,生怕他察觉到什么。
他却没说话了。
心惊之余,晏语柔又有几分暗喜交杂的不快。
他和那个女人做了什么,在哪里做的,会事无巨细地全部告诉她,一丝一毫隐瞒都没有。
昨晚下了雪,他们去一家酒店过的夜。
那家酒店出了名的景致佳,他挑的还是最顶层的房间,下着雪,光想想夜景就知道有多漂亮了。
他和她以前没做过这种浪漫的事。
印象里,他不是那种会特意在某种天气去做什么事、非常有仪式感的男人,一向随性随心。
上次带那个女人出去车.震好像也是下雪天。
还是初雪。
那女人提过自己喜欢雪天的。
晏语柔早就明白,这种事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并没有多么的畅快。
她爱过他的。
低了头,晏语柔抚摸自己的脚趾。
有点冷了,手掌轻轻拢住。
那个女人还说,他为她涂过指甲油,他在雪中等她从酒吧下班,第二天载她去她想去的地方。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但又好像有点特别。
他这么一个耐心的人,却从没给她涂过指甲油这种东西。
这么多年,她对他所有的感情最后几乎都成了情绪。想依赖,想求结果,想宣泄,想报复。
可情绪最后只剩下不甘。
而这种不甘,竟也这么一天天地快消磨光了。
他从来都是一副温和的态度同她拉锯,游刃有余,有体有面,如一把软刃一刀刀磨着她。
磨到她疼了,痛了,忍不住了,磨到她主动放开他。
这么多年,他对哪个女人都一样。
可她不一样,她偏偏不放,执拗到底。
现在又亲自递了一把榫子去拙磨他,结果给自己磨出了不甘的酸涩滋味来。
迟早给自己弄个鲜血淋漓。
沉默了几秒,心中如同千军万马喧嚣而过。晏语柔平复一下心情,说:“忘了跟你说,那个律师没跟我们谈拢,这个案子还是不太好处理的,一开口还是天价委托费,找普通的律师根本不会讲这种条件的。”
“不是因为费用没谈妥吧。”怀礼淡淡地应,“我听你哥说了。”
“我承认,我也不太好说话。”晏语柔一时有些无言。她这脾气,真是改不了了。
以前就他愿意包容她这样的性子。
怀礼只是笑,没说什么了。
晏语柔又说:“还麻烦你帮我找律师,不好意思了啊。折腾那么一圈。”
“没事,”怀礼将烟稍稍摘离了唇,“律师可以再找,妥善一点比较好。”
“那你过段时间,要不要飞来伦敦一趟?”
“我过去做什么。”他轻轻的笑,又呼一口烟气。
晏语柔又不做声了。
那些从前任性的“你陪陪我”、“我毕竟第一次打官司”诸如此类的话,酝酿了好几天,终究是说不出口了。
之前在朋友面前试探他陪自己看个婚纱,他还能不驳她面子耐心地敷衍她两句。
终究是不一样了啊。
“怀礼。”
“嗯。”
“你上次说,我二十八了还这么幼稚,你认真的吗?我承认我脾气有点不好。”
“我原话可不是这样。”怀礼笑了笑,似乎要给她道歉了。
“你意思就是那样吧,上次骗你怀孕,你肯定也觉得我幼稚,”她冷笑着,却是又放低了些语气,“骗了你我也很后悔,我这阵子也总在想――”
刻意停顿一下,试探他的反应。
“想什么。”他倒是好脾气地接了她的话,很耐心似的。
“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隔得这么远了,不是你在国内国外的这种距离,就是,我总觉得我们太远了,太远了,怀礼,你离我太远了,”
她喃喃着说:“如果以前跟你好好做朋友,我不骗你我怀孕,也不会现在哪怕一打电话,你也不跟我发脾气不怪我,但我还是觉得跟你隔得特别特别远,以前我们打电话,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吧……”
“我记得,你哥下午不是还要带你去谈事情吗,”怀礼在电话那边温和地笑着,打断了她,“我没记错吧?”
“……”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真的不会耽误吗?”他同她半开着玩笑,始终很温柔,像是在安抚她的心情,“有空再说吧,别多想了,我也没放在心上。”
看。
总是这么一副不跟她计较了的态度,却又给她推出了十万八千丈远。
不是没尝过他的耐心,他的温柔体贴,他的好,以前,他也很愿意包容她的幼稚,幼稚的抱怨也包容的。现在推心置腹刚开了个头,就不愿意听了。
她眼前模糊了一下,却还是掉不下泪来。
就是因为尝过,所以才不甘心。
她知道那些事情,他都没放在心上的。
可她全都放在心上了。
无论从前现在,还是以后。
全都放在心上了。
.
舞池内音乐震耳欲聋,酒气熏天。
为客人斟酒的女人有着一张雪白的脸,到底十分的清纯漂亮,缭乱的深红色卷发,擦过身旁的男人巧笑盈盈地流连辗转,一把娇柔身段,于迭次迷幻光线中穿梭。
脏辫男人叫嚷着,老板今天遇到了喜事儿,酒水全给大家免单了。
气氛热闹。
南烟拎了个酒瓶,注意到怀礼从门外进来了。
她以为他有什么事已经走了。
她醉意未消,不知不觉想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夜晚见他,似乎也是这么一般光景。
远处观察了他一会儿,她拍开身旁男人游移过来的手,纤细身影一晃,踩着光点与节奏走了过去。
怀礼正看手机屏幕,一个抬头,唇上烟被摘走了。
南烟俏皮地放在自己唇上抽了一口又还给了他,扬起张娇酣俏白的脸,笑着:“不好意思啊,今天太开心了,那会儿都没来得及好好跟你打招呼。”
“没关系,”怀礼看着她,眉目淡淡的,“恭喜你。”
好像并不想知道是什么事。
南烟喝多了,迟滞地眨了下眼:“没了吗?就只有恭……喜?”
话音未落,她后背突然贴上一个稳妥的力道。他轻轻带了下她的脊背,臂弯拢住了她。
几个醉醺醺的人从她身后横冲直撞地过去了。
“我还以为你要抱我,”她又抬头看他,眸中浮上一层氤氲的醉意,半嗔着,“怀医生还是这么好心,就是有点小气了,除了恭喜我和想睡我之外,对我就没别的了。”
南烟离他很近,唇与唇寸厘,气息灼灼。她没吻上去,只端端用一双带笑的眼瞧他,“真的就只有恭喜吗。”
“真的吗?怀礼?”
“你对我,就只有,恭喜我?”
借着醉意,一句又一句。步步紧逼。
腿软得不像样,整个人摇摇摆摆,胡话说了不少。酒色当头更肆无忌惮。
怀礼扶稳了她腰,轻垂下眼,倒是认真地问她:“那你想要什么。”
“你说呢,我要什么。”她的眸光绵亘柔软,一如既往,饱含直勾勾的目的与欲.望。
一如既往。
眼神就给了他答案。
他也知道她要什么。
这时,陈舒亦拿着他外套过来了,喊他。
“怀礼,走吗?怀郁已经出去了。”
她刚给他发微信,提醒了他明早他们还有事的。
南烟闻声回头,看到了是陈舒亦。她头脑在酒精中宕机一下,还是想起来了是昨夜牌桌坐他旁边的女人。
她眯了眯眸。
哦,新女人。
“要走吗?”南烟又看向那个女人,有点警惕了,借着酒意嗔笑着,“不多待一会儿啊,我今天很开心,都还没顾上跟你说说话。”
“南烟――”
徐宙也此时也拨开重重人群过来了,喊了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