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在军营中议事,一位将军在汇报时瞧见巡抚大人竟然带了双露指手套,没能忍住,多往他手上看了几眼。
谁想一抬头就和巡抚大人看了个对眼,本以为按着巡抚大人的冷脾气,被教训一顿都算是轻的,谁料巡抚只云淡风轻地解释道:“夫人亲手做的,不戴不行。”
众人闻弦知雅意,连连恭维道夫人心灵手巧、爱重大人,夸得他嘴角上翘,一直没能放下来。
事后这将军擦着额上的汗退下,心想这巡抚夫人得是个什么绝色天仙,竟叫眼高于顶的巡抚大人都如此……
念书不多的将军挠了挠头,见陆大人的马儿正在一边甩着马尾巴,那马性子烈,连旁人靠近都要龇牙咧嘴,唯有陆大人才可驾驭。
这样想着,他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一个绝妙的词――驯服!
竟完完全全驯服了陆大人!
*
这厢送走陆云渡后,樱樱稍作休整,见雪已经停了天色逐渐放晴,便领着侍从们归家。
她心情不错又是难得出门,索性不乘马车,而是将飞雪唤了过来――飞雪一路上跟着他们跋山涉水,已经长成了一匹健壮俊美的成年马儿。
飞雪撒着欢跑来,打了个响鼻,凑到她手掌心了东闻西闻。侍女们不明就里,樱樱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知道一定是飞雪闻到她手上玫瑰膏子的味道了。
她亲昵地摸了摸它的脑袋,“怎么,你也想擦手药不成?”
飞雪舔舔她的手掌心,温驯地低身下来让她上马。
回府之后,樱樱因一大早就起身,又忙了一整天,略感困倦,连午膳都没用就去小歇了。
暖炕燃得正旺,室内馨香洋溢,朦朦胧胧的梦境中,她只见白光一闪,一只俊秀非凡的小马驹跑进了飞雪的肚子里。
她迷迷糊糊地睁眼,眼前还是石榴红百结如意花床帐子,可见方才根本是个无稽梦境。她摇摇脑袋,还只当自己是睡糊涂了,轻声道:“端杯茶水来。”
候在屏风外的侍女听见动静,轻手轻脚端了茶水进来。
温热茶水润了润喉咙,樱樱想起那个梦境,还是多问了一句:“飞雪还好吧?”
小侍女点点头,神情却还是茫然的,不知少夫人为何突然说起这事,她正要挥手吩咐小侍女下去,婉月却打了帘子进来。
见她醒了,婉月立马上前来喜气洋洋道:“一进屋就听见少夫人在问飞雪,这不正巧,兽医说飞雪有宝宝了!”
“还有这样巧的事吗?我正好梦见一只小马驹跑进飞雪的肚子,这就有小宝宝了?”樱樱喜爱飞雪,听到这个消息也是高兴,由侍女搀扶着起身,“我们去瞧瞧。”
一行人到了后院,修文、文竹两人已经在马厩中铺上厚厚一层干燥稻草,四处还放了草帘子为飞雪避寒,她也就放心下来。
飞雪正站在马厩中精神奕奕,樱樱不由上前去,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飞雪都要有宝宝了,高不高兴?”
她这么说着,却有些怅然若失。自己喝药都喝了小半年了,这些日子来月事时也不像从前那样疼痛难忍,怎么还是没有动静呢?
侍女们都瞧出了少夫人若有若无的失落,相互对望一眼,心中后悔不该把这消息告诉少夫人,平白惹得少夫人难过。
婉月在原地踌躇两分,还是上前去劝道:“少夫人,这里有兽医和小厮们照顾,不如咱们先回去吧,免得冻着您。”
樱樱微微颔首,转身回屋。
因方才摸了飞雪两把,回屋后便有小侍女端着温水来为她洗手。樱樱浣手过后,心中存着事,取了玫瑰膏子慢慢涂着手。
不知为何,她刚涂完,原本清香淡雅的玫瑰膏子,味道却变得刺鼻无比。不过在鼻端嗅了嗅,竟升起一股反胃之感来,连忙侧过头用帕子捂着嘴干呕两下。
所幸尚未用过午膳,只吐出些清水来,再无其他污物。
侍女们连忙端着茶水来供她漱口,婉月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皱眉担忧道:“这是怎的了?”同时转头过去,吩咐小侍女赶紧去请疾医来。
“一点小事而已,不必惊动夫君。”
他们随行队伍中自然配备有疾医,只是那疾医现下应当在军营中,侍女去请疾医,可不就惊动了陆云渡?不过一点身体不适而已,她不想叫他在公务中分心。
婉月却想到另一回事,心中微微一动,轻声道:“少夫人……您这月的月事还没来呢。”
樱樱闻言,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她因从前落下病根,月事一向不太准,一两月不来也是常事,可方才那反胃的感觉,却是从未有过的……
她想了想,吩咐道:“那便去城里医馆请一位大夫来。”若当真是喜讯,那自然皆大欢喜;若只是空欢喜一场,也省得惊动陆云渡。
小侍女拿了诊金,转身跑得飞快,室内的侍女们个个心里都七上八下的,连口大气也不敢喘。
疾医终于姗姗来迟,樱樱心中也没底,只能听天由命地伸出一截皓腕,任由疾医替自己把脉。
那疾医脸上皱纹沟壑纵横,老得一把胡子全部花白了,手却半点不抖,一捉住樱樱的手腕便道:“夫人身子似乎不大好。”
樱樱屏住呼吸,紧张地点了点头。
“不过细心调理着,也算恢复了大半。”
这老疾医说上一句话要喘气大半天,她也跟着喘不过气来,只恨自己为何要“懂事贤惠”,恨不得叫人快马加鞭赶快把陆云渡给叫回来!
“依老夫看,夫人已经怀有一月的身孕了,不过还得小心调养,万不可掉以轻心……”
“老人家,您当真没有看错吗?”樱樱还晕晕乎乎的,有点没反应过来,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当真拥有了一个宝宝。
“夫人不信老夫,大可去寻别的疾医来看!”老人家医术受到怀疑,气得吹胡子瞪眼。
她哪敢多说,连连应下,不再多问。
后面疾医的唠唠叨叨她半点也听不进去,只知道自己已经怀有身孕。给了丰厚的酬金,送走疾医后,侍女们个个喜上眉梢,围着她向她道喜。
樱樱摸了摸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忽然就很想见见陆云渡。
*
直到深夜,世子爷才披星戴月地匆匆而回。一进屋就见她坐在榻上望着他,眼里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怎的又在做针线?又不缺这点活计。”世子爷还想说,却瞧见她手上做的是一双孩子穿的虎头鞋,不由讪讪住口。
他知道樱樱一直很想要孩子,只是这事急不得,他平日也从不在她面前提“孩子”的话,只怕要惹得她伤心多想。谁料这会却瞧见她手上那这双虎头鞋。
“早些安置了吧,乖。”他轻声劝道。
樱樱却笑着拉住了他的手,“我有个消息要告诉夫君。”
世子爷一愣,难道自己又有什么把柄被她捉住了不成?他大脑开始急速转动回忆自己做过哪些事,然而半晌时间也没想出来,心中不免没底,只想糊弄过去,“不是夫人要说什么?我都听着。”
樱樱却牵着他的手,轻轻覆盖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世子爷一时竟没能反应过来,揉了揉她的小肚子,一脸义正言辞道:“妹妹,你没胖。”
“谁要跟你说这个了!”她简直哭笑不得,拿起那做了一半的虎头鞋打在他脑袋上,“你再好好想想!”
陆云渡想到了那个可能,手竟然微微颤抖起来,连出口都有三分迟疑,唯恐猜错了伤了她的心,“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谁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呢?”樱樱轻笑一声,别过脸去。
“好妹妹!是不是怀孕了?我是不是要当爹了!”他一下子就站起身来,眼里半是不可置信半是喜色。
她一张俏脸都快憋红了,只得点了点头。
“好姑娘!”陆云渡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复又轻轻把手贴在她小腹上,“还这么小……”恐怕连他一指头的力气都承受不住。
见他把耳朵贴在自己小腹上,樱樱无奈笑道:“这会月份还小呢,什么都听不出来的。”
世子爷却突然抬头,“几个月了?”
“才一个月呢。”樱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这个小生命才一月大,但已经在顽强生长了。
谁料他猛地一拍手道:“就是那天晚上!”
“什么那天晚上?”她简直快要受不了他的一惊一乍了。
世子爷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就是我们用那个姿势那天,不是正好一个月吗?”
樱樱一听这话,耳垂立马爬上一抹殷红,没好气地在他肩上一拍,“你就会胡说!”
他被打了一下也不计较,仍是满脸笑意地望着她,“睡吧睡吧,好好养胎。”
当夜两人交颈而卧,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樱樱睡到半夜又猛地惊醒,迷迷糊糊中还以为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在梦中,一睁眼却见陆云渡正看着她。
“做噩梦了?”世子爷替怀中人掖了掖被角,拍拍她的背安慰道:“没事的,我在呢。”
“你怎么还不睡?”她在他怀里蹭了蹭,侧脸贴在他心口上,能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
“我想多看看你。”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迎着他温柔怜惜的目光,樱樱心中微定,终于闭目沉沉睡去。
*
待到阳春三月,柳枝抽条时,肆虐了一冬的冻灾终于过去,百姓能够投入新一轮的春耕中,而樱樱的小腹也微微鼓起,稍显孕态。
今日是上巳节,最适宜外出踏青赏春,不过陆云渡身为巡抚要带头准备春耕祭祀,不能陪着她出门。
樱樱因身子不好而养了一个冬天的胎,连院子都未曾踏出半步,此时见院外春意盎然,心痒难耐,便让人牵着小马驹外出游玩一番。
这全身通黑、唯有四蹄雪白的小马驹,自然是飞雪产下的。
小马驹性子活泼,爱东奔西跑,侍女们唯恐这小东西冲撞了少夫人,将它缰绳牵得紧紧的,一路小心照顾。
一行人到了城外一条溪边,岸边杨柳依依,流水潺潺,聚集了不少妙龄女郎,三三两两,或是采花或是摘野菜,玩闹得不亦乐乎。
她们忽然瞧见一位小妇人由众侍女搀扶簇拥而来,这小妇人年纪尚轻,脸若银盘两颊稍丰,眉眼中自有一股安宁娴静的神态。
小姑娘们不由纷纷停下手中动作,悄悄向这边望来,默默猜测这是城中哪位夫人。
樱樱不曾察觉旁人试探的目光,她心灵手巧,席地而坐,让侍女折了柳枝摘了野花过来,教侍女们编花环。
她指尖穿梭几下,一个精美花环就做了出来,反倒有几个手脚慢些的侍女,怎么也学不会,惹得众人掩面直笑。
正在玩闹时,一直安安静静在河边河水的小马驹突然抬首叫了一声,樱樱只当它是被旁人吓到,抬起头来,却见岸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身影。
郎君长身玉立,一身官服更衬得他兰芝玉树,早春日光柔柔歇在他面上,一双往日淡薄冷清的眸中也染了三分笑意。
溪边的小姑娘们认出这是巡抚陆大人,一个个面若桃花,只不敢抬起头来看他。
樱樱没忍住轻笑一声,陆云渡仿佛瞧不见旁人炙热的目光,只回应一般地朝着她轻笑,眼里只看得见她一个。
他立马迈腿从溪边过来,将人连带着早春日光都拥入怀中,在她额上轻轻一吻。
作者有话说:
撒花撒花撒花!柿子终于被樱樱完全驯服,两人终成眷属!!接下来还有肥肥的番外,尽量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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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叔见我多妩媚】
陆临江年纪小,辈分大,战功显赫,旁人见了他,都恭恭敬敬地称一声“陆七爷”。
唯独盛家大小姐不怕他,还脸红红地追在他身后,声声甜糯道:“七叔,你等等我嘛。”
既是小辈,陆临江也就多有照拂。只一点,他似能听到小姑娘的心声,略感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