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叫你阿云吗?”樱樱小心翼翼试探道。
向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世子爷竟然手一抖,差点把茶水泼到身上去。他握紧手中茶杯,努力克制自己,“不可以。”
“那叫阿云哥哥可以吗?”樱樱憋着笑,继续得寸进尺。
“信不信我把你丢出去!”世子爷终于忍不住了,把茶杯往桌上一掷。
樱樱没被他吓到,倒是车辕上忙着赶马车的修文被这一声吓一跳,差点以为三郎就要对表姑娘动手。
然而之前他冒冒失失的,被三郎冷冷睨一眼,此时他实在没有勇气掀开车帘查看车厢内的情形,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祷表姑娘没有出事。
修文想象中迫于世子爷淫威、楚楚可怜的表姑娘,此时正一脸纯良的看着陆云渡,“阿云哥哥,你不喜欢这个称呼吗?”
陆云渡额角青筋不住跳动,他咬牙切齿道:“你再敢叫?”
见他气得不成样子,樱樱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甩着手帕子在他下巴上轻轻抽两下,笑道:“三哥哥太小气了,怎的我叫你还不高兴呢?”
“不过叫一声,怎的三哥哥就吹胡子瞪眼起来?”
陆云渡掐住她的纤纤细腰,一把就将人带到怀中,在她净白如玉的后颈上掐了一下,“妹妹又犯什么毛病?”
樱樱被他掐一下,轻轻叫一声,两手撑在他胸口上拉远两人距离,微微歪着脑袋,“三哥哥喜欢柔姐姐?”
闹了半天,她没头没脑地问出这一句来,世子爷只嗤之以鼻,“胡说八道。”
“那为何柔姐姐能那样叫你!”樱樱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毫不客气地质问道。
陆云渡懂她在矫情什么了。
气势汹汹问出那句话后,樱樱正想讨要回答,忽然被他一个翻身压在身下!
这可是在马车上,大街上有多少人来来往往呢!樱樱吓得刚想把他推开,却被他牢牢按住手脚,动弹不得,只能叫道:“你快放开我!”
陆云渡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人制住,见她仿佛一头小兽般气急败坏,气喘吁吁,他反倒轻笑道:“我喜欢谁,跟妹妹有什么关系,值得妹妹这样来盘问我?”
樱樱就看不惯他这幅猖狂傲慢的样子,梗着脖子反唇相讥,“可惜襄王有情,神女无意,柔姐姐已嫁作他人妇,三哥哥再如何痴情也是望洋兴叹!”
“牙尖嘴利的小娘皮。”陆云渡毫不客气地在她脑门上一弹,那白嫩的额头立马升起一小点嫣红。
教她念了这么久的书,都能文绉绉引经据典地讽刺自己了,世子爷不知该不该欣慰自己教导有方,她学业有成。
“嫁作他人妇又如何,让她和离,夺回来便是;和离了更好,省得动手。”
“陆云渡!”樱樱震惊于他竟如此无耻,忍不住惊呼道:“你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
车外的修文听见表姑娘的惊呼,吓得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马鞭跌落到路上去。
他缩在一角瑟瑟发抖,为是否要进去解救表姑娘犹豫再三。
马车内,陆云渡居高临下,听见她骂自己也只微微挑眉,指尖若有若无地擦着她侧脸,“妹妹有所不知,哥哥向来如此禽|兽。”
作者有话说:
柿子:妹妹有所不知,我向来如此禽|兽
第39章
他突然俯身, 两手撑在樱樱脑侧,同她耳畔厮磨道:“吃醋了?”
温热气息吹得她脸侧发丝轻扬,一下一下挠着她的耳垂, 有点痒。
樱樱别过脸去躲开他,冷笑着反唇相讥,“世子爷身边有这么多姐姐妹妹,哪里轮得到我吃醋?”
又在讽刺他,真是酸死了。
但她这幅在自己身下动弹不得, 咬牙切齿的模样, 叫人看了实在好笑,他干脆顺着她散落在耳边的长发, 轻声道:
“妹妹来我这儿打听消息,是为了嫁给大哥做准备呢, 还是为什么?”
“你不说就罢了,我去问大哥哥便是!”樱樱狠狠推了一把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恼羞成怒道。
见她发起脾气来跟她那只猫儿炸毛一样, 陆云渡笑着打量她亮晶晶的眼睛。
世子爷的眼睫毛都快扫到她脸颊上来, 樱樱忽觉车厢内热得有些不正常,眨眨眼睛, 刚想开口,就被他堵住了唇。
起初只是柔柔贴在她唇上, 接着齿间竟被撬开,她还来不及抵抗,就已经被他彻底攻城略地,无一幸免。
她浑身力气都被抽走, 两手只能无力搭在他脑后, 仿佛抱住他一般。陆云渡随手拆掉她头上珠钗, 如瀑长发散落在杏子黄缎面引枕上,指尖在其间游走,唇上动作不减半分。
刚开始时樱樱还能抽出一点心神,酸溜溜地想他做此事竟如此熟练,莫不是以前同好多姐姐妹妹都做过。但随着急促灼热的呼吸洒在侧脸耳垂,吻也从下巴往颈间锁骨蔓延,她脑中只剩混沌一片,完全提不起别的心思。
府上快到了,还要给她留出重新梳头挽发的功夫,世子爷只能撒了手,整理衣衫在一旁坐定,复又端起方才丢开的茶盏。
他需要冷静一下。
“徐家老二窝囊废一个,和离了毫不可惜。”
终于从他的桎梏中挣脱出来,樱樱粉面红如飞霞,眼底水光盈盈,正软着手脚整理被他揉乱的衣衫,忽然听到他这样说。
这两日婉月总是在她身边耳提面命,提醒她要警惕粉墨登场的柔姑娘可能会抢走三郎君。她自然也听说了,柔姐姐嫁的是忠平伯府家的二公子,唤作徐如明。
忠平伯府是朝中新贵,自然不如陆家根基深厚,但是堂堂一个伯府嫡出公子,竟被陆三郎唤作“徐家老二”……
樱樱不知该说三郎心性高还是说他目中无人。
她一边梳着头,故意同他唱对台戏,“三哥哥又不是柔姐姐,怎么知道人家二公子不好了。窝囊废?说不定人家对柔姐姐温柔着呢。”
然而听了她的话,陆云渡只顾低头喝茶不说话。
小娘皮就会同他打嘴仗。
她刚梳好头,马车终于缓缓停下,一掀帘子,却发现此处不是山庄下,而是陆家后门。
见她扭过头来盯着自己,粉面微鼓,似是责怪没有把她送回山庄上去,世子爷好心解释道:“祖母已经归家了。”
“那老夫人岂不是知道我和你待在一起!”樱樱惊得花容失色道。
她本该跟在老夫人身边伺候,偷偷跟陆云渡溜下山就罢了,连老夫人归家路上她都未曾跟随,可不暴露得明明白白么!
“跟着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
上次祖母说起耳坠子,她不肯说是自己送的;这次好心带她出门买首饰,她也要藏着掖着?
陆云渡何许人也,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樱樱一个父母双亡的表姑娘,投奔到亲戚家来,自然有让陆老夫人替她安排婚事的打算。而以这小娘皮的脾性,必定是要挑挑拣拣才肯寻出她的如意郎君来,轻易是不肯交付出去的,当然要瞒着老夫人。
被人当成替代品来挑三拣四,于世子爷来说倒是第一次。
被他似笑非笑地盯着,樱樱无端有些毛骨悚然,只能拢了拢肩上披风,咬咬唇道:“三哥哥?”
她一双眼睛雾蒙蒙的,仰头看人,带着点试探而信赖的神气,妄图蒙混过关。
良久,世子爷终于轻笑一声,就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片子罢了,眼皮子浅不要紧,慢慢教,总能改的。
他终于舍得放下那杯早就冷掉的茶水,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抬手替她正了正头上半歪的珠钗,在她耳边道:
“妹妹簪子插歪了,待会儿若是被祖母瞧见,可不好交代。”
说罢,他将樱樱打横抱起,抱下马车,这才笑着离去。
樱樱即使在平地站定了,却还手脚虚浮无力,脸上好不容易降下去的温度,又不知不觉升了起来,烧得她满脸通红。
直到婉月赶来,她才回过神来,暗骂他两句“不正经”,领着侍女回自己的院子去。
诚如陆三郎所言,陆老夫人已经下山归家。
然而此时老夫人并没有心思管樱樱跟着三郎去了哪儿,而是为今日登门拜访的忠平伯府夫人烦心。
送走那林夫人,聒噪了半日房间终于安静下来,芳嬷嬷替老夫人取下抹额,轻轻替她揉着太阳穴。
见老夫人微微阖目,眉间微皱,芳嬷嬷也是看不上林夫人那番作态,想起方才她在主子面前的轻狂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泼皮破落户,也敢在老夫人面前猖狂,往上倒三代,指不定在哪儿杀猪呢!”
林家是军功起家,林家祖上在跟着本朝太|祖打江山之前,是个洞庭湖边上的杀猪匠。陆家这样的底蕴,自然瞧不上这种军功新贵。
老夫人即使心里不舒坦,但听见芳嬷嬷这样说,还是忍不住笑起来,“你啊你,嘴上可别这么不饶人。”
毕竟有柔姐儿这层亲戚关系在,若是撕破了脸,岂不叫柔姐儿夹在中间更是为难。
徐如明打柔姐儿是不对,但像三郎这样自作主张把出嫁的姑娘接回家的,哪有这种道理?难怪人家婆母要找上门来,阴阳怪气地讽刺一通。
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接人待物最是讲究一个和气,不然也不会任那林夫人放肆。
只是在林夫人提出要把柔姐儿接回去时,老夫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到底是从小养在膝下的姑娘,哪能由着旁人作践?他们陆家嫁出去的姑娘,就算是表的,也得比别人家的嫡出姑娘硬气些!
*
老夫人为小辈们操心了一整晚,翌日清晨,樱樱却往宋芷柔院中而去。
宋芷柔此次归家,身边只带了一个侍女,住回她从前还是姑娘时住的青竹苑,离樱樱的院子只隔着那片桃花林。
她到时,青竹苑中寂静无声,她轻声唤着“柔姐姐”,一边拾阶而上。
正想叫婉月前去叫门,却忽然听到室内传来几声呜咽低泣。
樱樱尴尬止步门外,正犹豫是否要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转身溜走,房门却迅速打开了,宋芷柔见是她,上前来携着她的手往里而去,“妹妹今日同三郎玩得可高兴?怎的有空来瞧我?”
她虽言笑晏晏,那薄薄的一层眼皮子却还红彤彤的微肿着,分明是才哭过。
但见她只字不提,樱樱也不自讨没趣地开口,只佯装害羞道:“姐姐怎的这样打趣我,难道没事还不能来瞧瞧姐姐了么?”
“怎么会,姐姐日夜盼着妹妹能来瞧瞧我呢。”她轻笑,牵着樱樱在榻边坐下,“妹妹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
樱樱自然是有事寻她,不过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大郎君先前送她那两个铺子,她还没亲自去看过呢。
以陆三郎那臭脾气,若是知道大郎君送给她两个铺子,指不定怎么讽刺她呢,她才不要告诉他。
思来想去,府中能陪她出门的只有宋芷柔,她自然找上门来。
听她如此这般说来后,宋芷柔却是微微一愣,她那双翦水秋瞳中隐隐闪过一抹忧色,“妹妹,姐姐这次只是回府来小住,不便出门去抛头露面,恕姐姐不能同行了。”
她虽在笑,苦涩却不断从心底泛上来。
外祖母待她仁厚,肯把她接回来小住,回陆家小住的这几日,几乎是她出嫁这几年来过得最为舒心的一段日子,然而林家哪里是肯轻易放过她的,竟还上门来叨扰外祖母。她自然知道昨日婆母曾上门来,她不该给外祖母平添烦恼,她应该立马收拾包袱跟着婆母回府。
外嫁的姑娘回到娘家住,哪有还要婆母上前来请的道理?
可她就是害怕。她一想起在林家的日子,就觉得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