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忽略了
夜很安静。
似乎只能听见月光在游移的声音。
年柏彦推门进了卧室后,不知怎的就放轻了步伐。
透过月光,床榻上躺着的是小小的身影,盖着被子,隐约中都缩成了一团。
年柏彦的眉头皱了一下,走到床前。
良久后落下一句,“起床穿好衣服,医生马上过来了。”
床上毫无回应,甚至连回应他的动作都没有。
女人的冷漠令年柏彦眉梢染上不悦,一股莫名之火灼烧了他的心口,火舌也窜上了他的瞳仁,他不耐道,“赶紧给我起来!”
他的解释是,他还不想这么便宜让她去死。
可素叶还是没反应。
被子下是一动不动的轮廓,月凉如水,有几缕光亮溅到了床榻上。年柏彦看着着月光觉得可疑,窗帘还是他刚刚进卧室换家居裤时的样子,没有拉上。
他是了解素叶的。
她睡眠不是很好,所以睡觉时肯定得把窗帘拉得紧紧的。这点跟年柏彦不同,年柏彦已经习惯了早起,有时候天刚蒙蒙亮就起了,窗帘对于他来说只不过就是个修饰作用,失去了遮光的功能,但素叶搬过来同居后,他就命人重做了窗帘,选择的全都是遮光性能好的料子。
可今晚,窗外正是月明,窗帘大敞四开。
年柏彦的眸从窗帘落回到床上,素叶安静得一点动静都没有,甚至,连呼吸的起伏都没有。年柏彦眸光一震,一丝不详迅速盘旋,他伸手一把掀开被子,当看清被子下面的真实情况后双眉染上令人骇然的森凉。
他松手,被子被他刚刚的力量甩落在地。
两只枕头竖着摆放,似乎也在嘲弄着他的后知后觉。
年柏彦伫立在床头,额头上的青筋近乎爆出,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线,与绷紧的下巴形成了冰冷愤怒的弧线。
他的眼,也像是窗外如水的月光,愈发薄凉。
伸手,按下床头电话。
没一会儿,陈姐急匆匆地跑上二楼,紧张兮兮进了卧室,“先生?”
然后她误以为是素叶发生了什么事,马上解释,“医生马上就――”
“她什么走的?”年柏彦冰冷地打断了陈姐的话。
陈姐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第一反应还以为他是指刚刚那位小姐,可紧跟着年柏彦蓦地一声怒喝,近乎能将房顶给掀开了。
“素叶什么时候离开别墅的?”
陈姐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瞪大眼睛这才看清楚眼前的一幕,不看不要紧看了之后更吓得魂飞魄散,这、这怎么回事?
“先、先生,素小姐她真的回房间了啊……”陈姐都快哭了,赶忙解释,“我是亲眼看着她进卧室的,然后按照您的要求,在您没回房之前将卧室的门锁上了,她、她不可能不见了啊。”
这人怎么就好端端地消失了呢?
年柏彦相信陈姐没有撒谎,卧室的门的确是锁上的,他进门也是先开了锁。
情绪稍稍沉定了一下,锋利的眸光像是伽玛射线似的扫视了房间的角落,最后重新落回到窗台上。眸光陡然一厉,大步上前。
推开落地门,快步走到露台上。
陈姐看着心慌,也赶忙跟了上去,顺着年柏彦的目光往下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一条浴巾被剪成了几条,然后拧成绳,一头系在露台的栏杆上,一头在茫茫的夜色中轻轻飘荡。
她大吃一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素小姐她、她怎么可能……”
从卧室到地面的草坪有小三层那么高,她那么个娇小的女人,怎么敢从这么高的地方往下跳?
可年柏彦冷静了下来。
伸手将拧成绳子的浴巾扯上来,一摸还是湿的,他咬牙切齿,素叶你果然聪明,还知道把浴巾沾湿!
这条是吸水性极好的浴巾,浸了水,再剪成条,系在一起就十分结实。看这个长度最起码可以下到一半的高度,是他大意了,他忘了提醒陈姐,素叶是攀岩高手!
曾经素叶徒手攀上过办公楼,顺利溜进二楼,然后神奇般地出现在他办公室门口,她也曾经利用树干的位置从二楼跳下来过,她还得意洋洋地跟他说,像他们这种攀岩高手会把任意的东西都能当成工具,完美地利用每一个落脚点达到目的。
年柏彦倏地攥紧了拳头,他竟忽略了这点!
“先生,素小姐她……应该走不远的,小岛也没有出路……”
“手机拿给我。”年柏彦的声音压得很低很沉,有着明显的暴雨来临之前的压抑。
陈姐赶紧进书房替他拿来了手机。
年柏彦手里攥着手机,微微眯眼,片刻拨通了一串号码,等对方接通后,他的嗓音涔凉,“乔伊,你的船开到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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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叶静静地窝在船上的隐蔽角落,听见女人愉悦地说了句,“那就辛苦你了,我先休息一会儿。”
许是对船长说的话,然后就听到她蹬蹬蹬下楼的声音。
素叶屏住呼吸,等听见脚步声消失了后才长长松了口气。
她只觉得船速加快了,耳畔还是海浪的声音。
虽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她知道应该是已经在海中央了。
素叶不得不佩服那个女人的体力,被年柏彦一番云雨了后竟还有力气连夜赶路。但她也幸亏这么做,否则素叶还要等上一晚上。
就在他们两人双双回到楼上后,吐得稀里哗啦的素叶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两个是怎么上岛的?这个女人总要离开吧?那么,她离开时也是乘坐直升飞机?
就在迟疑的时候,她听见陈姐跟人通话,好像是什么修船之类的话。
素叶灵光一闪,大胆猜测这船的来历,而且看上去陈姐叮嘱那人还挺着急的,要什么尽快的话,所以她觉得,这船八成是那个女人的,因为貌似年柏彦只乘坐过直升机。
但不管怎样,她都觉得是个很好的机会。
于是,她在陈姐的注视下回了卧室,听见她在外面锁上了门。
她冷笑,一秒钟的时间都没耽误,就开始了逃跑计划。
其实刚开始她也没打算逃跑,只不过想去看看具体情况,如果能利用那条船最好,利用不上的话她也可以悄无声息地再攀回自己的卧室,反正落地窗里外都可以打开。
上天还是眷顾她的。
当她看到了那艘船,意外地发现竟是一艘豪轮后差点对着苍天感恩戴德了。这么久了她反复观察小岛的情况,由刚开始的期待到最后的绝望,她知道,没有交通工具的话她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离开小岛。
年柏彦不是傻子,就算她藏起来了,在没有交通工具的前提下他也不会慌张,他知道她逃不出去,除非跳海逃生。
可惜,她水性不好,更重要的是,在茫茫大海中逃生简直是自寻死路,没人会傻到利用这种自杀方式逃生。
她躲在黑暗之中,听到船工用熟练的英语打电话说,大约还需要十五分钟修好船,这电话也许是打给陈姐的,也许是打给年柏彦的,素叶不在乎,她只在乎听到的十五分钟!
也就是说,十五分钟后船就可以开了。
那么,十五分钟足以让她藏好不被发现。
唯独这么一个机会,她绝不会错过。
就这样,素叶最终潜到了船上,钻进的位置看环境应该是储藏室,里面放了好多备用的淡水,她欣喜若狂,就算是在没有食物的前提下,光靠这些淡水她也能支撑体力了。
当然,素叶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一旦那位小姐离开,年柏彦早晚还是得回卧室,发现她逃跑是早晚的事,那么,就很有可能让船掉头回去的可能。
素叶也就此做了应急方案。
如果船真的要掉头,她大不了在年柏彦找她的时候潜入船底,她不怎么会游泳,但憋气总会吧,在偷着上船之前她已经观察好了船型和可利用的工具,藏到年柏彦离开船上后应该没问题。
唯独她怕的就是年柏彦会想到船底。
是死是活就赌一把了。
船像是行使在陆地上的豪车,又快又稳,储藏室离甲板很近,所以整个过程中她听到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是如此地清晰。
夜晚的海像个熟睡的孩子,只是偶尔有浪花翻过。
素叶一个劲地叮嘱着自己要保持清醒。
但渐渐地,她的眼皮开始打架,越来越瞌睡。
她开始后悔没找个带窗子的地方藏好,一来可以看看外面的风景,二来真的等到年柏彦上船找人时她就不用提前逃到甲板的位置。
储藏室,素叶倚着淡水桶,拼命打着哈欠。
她干脆蜷缩在了一起,下巴抵在膝盖上,每次快要睡着的时候都拼命地掐自己,然后开始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办。
这船能开到哪儿她不知道,但总要靠岸的,靠岸就能见到人,见了人就能有路可走,不管怎么着她都能回到北京。
素叶在暗暗给自己打着气,看着透明桶里只泛起微微涟漪的淡水,打开,伸手捧了一把用力拍在脸上,清凉的水多少激活了她的清醒,驱散了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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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底下没有父母不希望看着自己的子女结婚生子。
可除了林要要的父母。
所以,当他们得知这一次是林要要主动向丁司承提出分手后,林父林母先是愣住,然后是林母的一声长叹。
像是轻松,又像是释怀。
以林母的话说就是,幸亏我女儿没嫁给丁司承。
而当叶渊堂而皇之地以林要要男朋友身份再次下榻林要要的住所时,林父林母笑逐颜开,尤其是林母可以用欣喜若狂来表达对叶渊的喜爱。
看着母亲瞅着叶渊像是瞅着自己儿子似的欢喜,林要要心中悲凉。
丁司承犯了一个错,令她扣上为情自杀的帽子,从此以后,她的父母就视丁司承为天敌,哪怕是她决定要嫁给丁司承的时候,父母也没有想为她祝福的架势。
而叶渊犯了一个错,令她彻底地扣上了背叛的名声,可从此以后,她的父母却将叶渊视为恩人,哪怕她在面对父母时依旧掩盖不了内心的寂寥,父母还是劝说她,叶渊是真心对你,是个好孩子没错。
林要要很想告诉父母真相,告诉他们她是怎么被叶渊欺负的,她是怎么跟丁司承结不了婚的。
叶渊正式以她男朋友自居是在年会上。
他顶着精石集团董事长、集团大股东、叶家长子的多重身份亲临了年会现场。
这一场年会,精石集团总经理年柏彦没有出席,只有许桐代表年柏彦为大家讲了几句话。
林要要跟年柏彦至今都没有建立起深厚友谊,虽说他跟素叶的关系已是招摇过市。
因为他是她的上司,是集团的高层领导,因为他是出了名的铁面无情,所以林要要对年柏彦除了敬重还有惶恐。
可年会上,她意外地期待着年柏彦的出现。
因为他出现了,素叶就会出现。
素叶出现了,她就能够找人倾诉了。
她压抑了太久。
可年柏彦没来。
有人说他去度假了,因为精石每一年都将年会变态得放在年根底下。
连精石集团总经理都受不了所以提前请假过年了。
还有人说,素医生也没来,所以,他们两人一起去度假了。
至于度假的地点被猜的五花八门。
有说他们两人去了欧洲小镇享受慢生活的格调去了,有说他们两人去了大西洋航海享受海上的浪漫去了,还有说他们去了南极看企鹅去了,不过也有人说他们哪儿都没去,两人窝在一起藏在北京的角落过二人世界去了。
林要要知道素叶去散心了。
听她舅舅说的。
所以,在年会她没等来素叶,甚至连叶玉都没来。
如果叶玉来了,说不定凭着她对素叶的不满还能发泄几句,顺便地透露素叶所在的位置。
叶渊顶着万丈光芒出现在年会,着实迷煞了一群小姑娘。
可他,在年会的最后竟当众送了她一大束花。
白色的玫瑰绿色的小米兰。
乳白色的花瓣如脂,细腻延伸到了每一片,每一支的开放大小都近乎相同,陪着嫩绿色的配草,像是深缀在生机之中的珍珠。
他众目睽睽之下跟她说,要要,做我的女朋友吧。
然后,在她避犹不及时轻轻将她搂住,于她耳畔落下,你好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弄得街知巷闻。
后来,她实在忍无可忍地对他说,就算我之前欠过你的,对不起你过,但是叶渊,你已经成功得报复回来了,你还想戏弄我到什么时候?
叶渊睨着她却笑说,我还是第一次觉得追逐一个女人是件挺有意思的事。
林要要知道,现在的叶渊不过就是在肆意享受他一手为她带来的痛苦,他乐在其中,看着她生不如死。
而他更是堂而皇之地重新出现在她父母面前,大肆上演她和他重归于好的戏码,继而父母成了他的帮凶,一见丁司承上门来找她就直接扫地出门。
她不敢见丁司承,也不想再见他。
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在瞬间就会发生转变,例如她和丁司承,又例如她和叶渊。
一切都回不去了。
叶渊在她家吃完饭的时候,林母拼命撺掇让她去送送。
林要要觉得很可爱,他***了她,她还要去送他?
叶渊却当着她父母的面儿十分恩爱地牵过她的手出了门,然后,一直将她拉上了车。
这么久,她一直都在忍,每一天都在失眠,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出现了绝对的透支,她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度过这段难熬的日子,丝毫没有方向。
坐在驾驶位上的叶渊没马上开车。
他转脸看着她。
然后,身子压过来。
林要要条件反射地攥紧了手指,她能感觉他宽阔的肩膀紧紧压着她,她的锁骨很疼。
却双手无力地垂落,没去反抗,林要要想哭,于是,双眼虽然紧闭,鼻头却酸了。
叶渊却在她耳畔低喃,粗重喘息,“今晚跟我回家。”
他发出了再明确不过的邀请。
不,对他而言,也许只是命令。
她如置身寒池,脑海中又闪过那张大床,惊骇不已。
这一阵子有关那晚的记忆越来越清晰。
她记得他是如何把她抱上了床、如何脱了她的衣服,当他朝着她压下来时,她痛不欲生,这痛,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
她知道这段时间他就是在享受猎人与猎物之间的追逐乐趣,所以她忍着,忍着他能够在某一天对这种游戏厌了倦了。
但,此时此刻听到了他的要求,她再也无法保持沉默,她说,叶渊,你不能仗着自己有钱就欺人太甚,也不用老是拿那些东西来威胁我,我不怕,大不了就鱼死网破。
叶渊不怒反笑,将手抽了回来,抬手轻抚她的头,“我怎么欺负你了?我只是觉得咱俩都上过床了,这种事对于你我来说就算再发生也没什么吧?”
“你这么耍着我好玩吗?觉得过瘾吗?”她的手指嵌入掌心。
叶渊饶有兴致地凑近她,“我目前只知道你在床上挺令我过瘾的,身体软得都能捏出水来,更重要的是,你紧得要命,那天晚上你咬我咬得那么紧,害得我每一次都差点提早缴枪投降。要要,你怎么还紧得像个小姑娘似的?是我幸运地遇上了名器,还是说丁司承太小了满足不了你?”
林要要目视着前方,任由他的气息包裹着她,她紧紧咬着牙,听着他一句句夹杂侮辱的调戏,脸色煞白。良久后她道,“你说完了吧?”
话毕,伸手开门。
叶渊的手却压在了她的手背上,对她说,“我知道把人逼急了什么都能干出来的道理,正如我,也正如死过一次的你。但是要要,你要清楚知道的是,有时候鱼死网破可能还没轮到你的时候就先落在你父母的头上了。”
林要要像是被人狠狠拍在了原地。
“我叶渊早就被外界扣上了花花公子的头衔所以无所谓,当然,你年纪轻轻的也无所谓,大不了一走了之,你父母呢?又或者是你心心念念的丁司承呢?哦,还有句话得告诉你,你的照片远比小叶的**要清晰多了,除非你长了颗比她还强悍的心。”
林要要彻底变得无声无息。
好半天才喘上来气,呼吸却如游丝。
“你到底想怎样?”
叶渊盯着她轻描淡写,“你和丁司承原本订的婚礼是在上半年吧?我倒是有个点子,说给你听一下,你看看合不合适。”
林要要转头看他,不知怎的,心头突突直跳,一丝不详蔓延开来。
“婚礼就照常举行吧,只不过新郎换成我,怎么样?”叶渊吊儿郎当。
林要要被吓了一跳,惊恐地看着他。
“你嫁谁都一样嫁,我娶谁都一样娶,倒不如你嫁给我,两全其美。”
林要要倒吸了一口冷气,良久后说,“叶渊,你疯了。”她弄不懂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了。
叶渊却无视她的惊恐,压过身,缓缓对她说,“不,我是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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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身微微晃动的时候,抱着淡水桶的素叶,头一偏磕在了桶口上,也顺便将她惊醒。
她猛地一个激灵,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
脖子痛得要命。
她将淡水桶当成了枕头。
素叶借着零星的光,无法得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侧耳仔细听了听,海浪声小了很多。
是进了港口了吗?
素叶的睡意全无,赶忙又弄了些淡水洗了把脸,这才彻底地清醒过来。
这是到哪儿了?
怎么感觉船像是不走了?
正想着,就隐约听到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像是在甲板上,又像是在船廊间,只感觉是四面八方来的声音。
素叶倏地起身,警觉地藏在了储藏室的门后,心中不详的预感如涟漪般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