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绣品集团公司。
六天六夜,数万云水西塘百姓们躲避在林氏绣品集团公司的厂区,办公楼,食堂,宿舍中。
大雨磅礴,人间有爱。
林纪楠、于德胜、穆非等人全部加入进救助灾民的队伍中。
“来了,来了,刚熬好的米粥――”系着围裙的林纪楠拎着一个沉重的大木捅走进一座厂房。
厂房里的众人纷纷挣扎着坐起,人们哭泣着说道“林大当家的――”
林纪楠亦是激动。
一个个陶瓷碗被举起,一勺勺米粥被从木桶里盛出,倒进一个个陶瓷碗中。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手捧盛满米粥的陶瓷碗,哭道“林大当家的,俺们谢谢您了――”
26号厂房里的近千百姓,纷纷哭泣道“谢谢林大当家的――”
眼泪在林纪楠的眼圈里打转儿。
“谢个啥,咱们都是云水人,西塘人,咱们都是苏州人――”
“对,咱们都是苏州人――”一个老汉激动地说道。
一个女人哭道“咱们都是与苏绣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苏州人――”
窗外风雨交加,窗内真情涌动。
办公楼二楼的一间办公室里挤满了众人。
安容顺搂抱着林诗泽,林乐礼,哭泣道“这都几天了,咋还没有梧城和念双的消息?”
绿真怀抱两个小小婴孩,膝盖上趴着穆念平和穆念中。
“那些教员们说大浪袭来时,念双正在学堂里拿孩子们的画作,而梧城少爷执意让教员们先走,怕是――”
“绿真,你在乱说些什么?”一旁的孟木娘责备道。
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绿真难过地说道“我这心里就好受吗?我和念双可是好姐妹啊――”
躺在房间南边的张芝兰挣扎着坐起,为一直发高烧的林永蝶换了一块湿润的毛巾。
嘉祯,嘉熙两个孩子蜷缩在林永蝶身旁,哭道“娘――娘――”
尽管被搜救的驳船发现,林永蝶等人被从锦云绣坊的办公楼里及时救出,送到了云水。
但由于在大雨中太长时间,加之为了那名绣娘拼尽全力,林永蝶病了。
微微睁开眼睛,林永蝶道“奇峰,奇峰――”
伤心的张芝兰劝慰道“路全部被损毁,电话线路也坏了,水面暴涨,大雨,奇峰他们就是想回也回不来啊――”
像个委屈的孩子,眼泪顺着眼角滑出,林永蝶抓着张芝兰的手,哭道“我想我的奇哥哥了――”
话音刚落,办公楼,厂区,广场上传来人们的惊呼声。
孟木娘站起身子,走到窗前,朝外望去。
远远的,磅礴的大雨中,几个人影相互搀扶着正朝林氏绣品集团公司的大门走来。
孟木娘的嘴唇动了动,半响发不出声音来。
“老嫂子,到底是咋的了?”安容顺问道。
激动得不能自己的孟木娘哽咽道“桐,桐卓――”
“啥?你说啥?”安容顺难以置信地大叫道。
“还有奇峰,梧城――”孟木娘哭道。
众人大惊,纷纷挣扎着站了起来,簇拥到窗前,朝外望去。
“娘,扶我起来――”浑身发烫的林永蝶央求道。
张芝兰哭泣着将自己的女儿搀扶起来。
众人为林永蝶让出一块空地,林永蝶趴在窗台上,朝外望去。
磅礴的大雨中,四个男人相互搀扶着,步入林氏绣品集团公司的大门。
一个是林氏绣品集团公司董事长孟水芸的丈夫林桐卓,林家的二少爷。
一个是崇仁学堂的校长林梧城,林家的大少爷。
一个是林氏绣品集团公司海外部总经理奇峰,林家的姑爷。
最中间的那个男人正是张宏远,云水古镇的新任镇长。
安容海,林纪楠,于德胜,穆非等人从各个厂房里跑了出来。
“桐卓――梧城――奇峰――”林纪楠老泪纵横地唤道。六天六夜,这个老者曾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将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几个孩子了。
“爹――我们回来了――”三人异口同声道。
林桐卓在美国的报纸上看到了中国水灾的报道,立即将手中的工作全部交给几个助手,连夜乘轮渡前往香港,又从香港乘船到上海,到了上海,得知老画师萧竹等人在杜公馆里很安全,又立即开车往云水赶,中途遇到道路塌方,无奈下,林桐卓将车丢弃路边,徒步朝云水古镇走来。
冥冥中天注定,就在汪洋泽湖挡住了林桐卓去路时,一人驾着一艘小船飘了过来,船上之人却是奇峰。
奇峰在泰国得知国内发生大水灾,立即取道云南,一路惊险,闯过数个省份的水灾区,终于到达湖州,又辗转到了苏州,赶回云水。
林桐卓和奇峰两人撑着小船,在风雨中朝云水古镇“漂”来。
却见一个山丘上躺着两个人,其中一人正是两人的大哥林梧城,另一人则是气息奄奄的张宏远。
几乎就要气绝的张宏远被林梧城拖到山丘上,溺水急救后,张宏远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六天里,林梧城用双手挖掘草根,以草根喂食张宏远,生生将生命边缘的张宏远拽了回来。
家人见面,除了感伤这场史无前例的大水灾,便是人人为两个林家的媳妇祈福。
孟水芸在大水灾之前前往各个分公司和绣坊察看,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而她前往的地方都是这次大水灾的重灾区。
念双被洪水卷走,六天六夜,怕是凶多吉少。
尽管林梧城和林桐卓两人很想出去寻找自己的妻子,但茫茫洪海,该如何找起呢?
傍晚,雨势依然巨大。
一个女子拄着一根木棍,衣衫褴褛,脏腻不堪的,赤着双脚,踉跄地走进林氏绣品集团公司正门。
一手提着粥桶,一手撑着雨伞的宗若莉从一个帐篷里走了出来,当看清楚站在正门处女子的容颜时,宗若莉突然大哭道“董事长回来了――”
这一声“董事长回来了”犹如炸雷令整个厂区,办公楼,宿舍楼振奋起来。
人们纷纷从帐篷里,厂房里,办公楼里跑了出来。
一个俊美的男子疯狂地从办公楼里跑了出来。
相隔数百米,望着这突然从办公楼跑出来的男子,女子喃喃道“桐卓,真的是你吗?是不是老天爷可怜我?让我梦到了你――”
“水芸,真的是我啊――”林桐卓伤心又心疼地望着孟水芸,快速跑来。
被抓在手中的木棍突然倾倒在地上,孟水芸努力地睁了睁眼睛,声音微弱地说道“桐卓,我好冷――”
这个温婉的女子犹如无骨的鱼儿在磅礴的大雨中朝地面滑去。
就在她即将倒在地面上时,一双大手有力地支撑起这柔弱的身体。
紧紧地将眼前这个衣衫褴褛,浑身脏腻的女子抱在怀中,林桐卓大哭道“水芸,是我对不起你,这一切都本该是我去承担,水芸――”
再也没有任何气力的孟水芸喃喃道“终于到家了――”
……
察看完昆山的灾情,孟水芸拒绝了颜思丞护送回云水古镇的好意。
“颜大哥,去寻安全的地方,保存实力,林氏绣品集团公司灾后重建还需要你――”
无奈下的颜思丞只好听从孟水芸的命令,前往自己在宣城的亲戚家。
孟水芸这个温婉的女子在无车无船的情况下,硬是从昆山徒步走回了云水古镇。
遇到被水浸泡的地方,这个温婉的女子就跳进水中,游水游到安全的地方。
犹如蚂蚁搬家,孟水芸一寸寸的挪动着,游动着,终于在六天六夜后,回到了林氏绣品集团公司总部。
当站在林氏绣品集团公司大门的位置,看到林氏绣品集团公司总部安然无恙,一路悬挂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挺了一路的艰辛和劳累,困顿终于将她压垮了。
……
苏州穹窿山。
“老师,老师,她醒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高兴地喊道。
一个四十五六岁的女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捧着一本外文书走了过来。
床榻上躺着一个气息奄奄的女子。
女子缓缓地睁开眼睛,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一老一少。
“我这是在哪里?”女子喃喃道。
“念双老师,这里是穹窿山啊,全苏州最高的山了,这里最安全了――”小姑娘高兴地说道。
“你,你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字?”念双艰难地说道。
小姑娘歪着脑袋,道“是杨老师说的。”
暴雨,洪水,昏迷……
念双明白过来,自己定然是被眼前这一老一少救起的。
一时激动,眼泪涌了出来。念双挣扎着想爬起,朝两人行个大礼。
“念双老师,不要动,你体力不行,我们不必拘泥礼数。”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的女人道。
“您是――”
女人微笑道“我叫杨荫榆,在苏州中学教授外文。我们是同行。我们曾有数次机会可以见面,却擦肩而过了。”
看着眼前这个气度不凡的女人,念双恍然道“您,您就是杨荫榆杨老师?中国第一位女性大学校长?北京女子师范大学校长?”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早已回到苏州,做一名中学教员了。”淡淡的伤感浮现在杨荫榆的眼眸中。
念双激动地握住杨荫榆的手,道“念双一直敬佩先生――”
杨荫榆坐到床边,道“念双老师和林梧城林校长,还有林纪楠林先生,孟水芸孟女士,你们四人才真的是荫榆我敬佩的人,你们实践了民办学堂良好模式,崇仁学堂模式是民商创办,良性循环的优秀办学模式,值得全国大力推广。”
两个大民国的女性教育者互相握着对方的手,彼此欣赏,侃侃而谈。
念双,这个默默的女子,终于从传统的中国教学模式中走出,认识和了解到欧美的教育理念。
雨依旧下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