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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腹化风雪为刀剑

锦绣民国 甫田 7395 2024-06-29 14:05

  “桐卓,桐卓――”安容顺扑到林桐卓身边,拼命撕扯着捆束林桐卓的绳子。

  郝兆飞举起一支装满蓝色液体的针管,道“如果不用绳子捆住,他发作起来,甚至会杀人。现在的他可不认识你是他的母亲。如果不打这个针剂,他会搔痒难忍,皮肤溃烂,几天内死亡。”

  安容顺吃惊地看着郝兆飞,为何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睛里流露着得意之色?

  突然,几十个汉子从祠堂外涌了进来,将众人团团围住。

  萧飒之气陡然而升。

  林纪楠诧异地回头看去,这些自家宅子里做事的汉子们为何一个个神情如此严肃,甚至冷漠?

  安容生一声高喝。

  几个汉子搬过一把椅子放在祠堂正首。

  许茹宝冷冷地坐了上去。

  林纪楠猛然抓住那装满了青石的箱子,艰难地站了起来。

  “茹宝――”

  安容生怒斥道“大小姐的名号也是你叫的?”

  众人莫名所以。

  一个穿着西装,扎着蝴蝶结,戴着眼镜的男人携着一大帮姨太太和孩子走进祠堂。

  男人道“今日祭祀,怎么不叫上我?”

  来人正是许茹宝的亲弟弟许茹旗,身后那六个女人是他的姨太太,穿着光鲜的是他的八个儿女。

  祠堂里凝固的气氛让许茹旗停住了脚步。

  一个汉子托着一个托盘走到许茹宝身边,托盘上放了厚厚一叠照片。

  许茹宝冷冷地看着林纪楠,道“不要问我箱子里的东西哪里去了,这是你的报应――”

  说完,许茹宝猛然抓起那托盘丢到空中。

  一张张照片如纸符一般在空中飘飘洒洒。

  众人俯身捡拾起落在地上的照片。

  一张照片落在林纪楠的手中,照片上的一家四口让林纪楠眼前一黑。

  片刻后,他又重新站了起来。

  是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愧疚的自己寻遍华夏,终究是没有寻到照片上的女孩和男孩。

  怀着深深的愧疚他将这个秘密埋藏在心底。

  南洋之行,结识了美艳的许茹宝。

  许茹宝带着年幼的弟弟来到林家。

  尽管经常恍惚地觉得枕边的她和照片上的女子眉眼很像,但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情呢?

  是自己太爱这个女子,还是眼前这个女子太精明?

  经常在恍惚中觉得自己亏欠许茹宝姐弟,自己愿意和许茹宝分享所拥有的一切。

  只要许茹宝开心,自己似乎就能轻松许多。

  到了林家不久,自己就让许茹宝参与了林家绣坊,更是在不久就让许茹宝掌握了林家老宅的事务。

  对于许茹旗,自己更是疼爱有加。尽管许茹旗不上进,好在本质不坏,所以只要许茹旗想要的,想做的,自己也是尽量满足。

  可是自己没有想到,这个自己处处呵护,真心心疼的女子竟然就是许家绣坊的许如意。

  茹宝,如意?

  林纪楠凄然地摇头。

  祠堂里人越聚越多,安容海的家眷,安容生的家眷,悉数走了进来。

  不到片刻,祠堂聚集了两百多人。

  林纪楠拿着照片,声音颤抖地问道“你是许老板的闺女?”

  许茹宝目光凌厉地看着林纪楠,道“我就是许如意,你寻找了多年的许如意。”

  张芝兰惊叫起来“你,你就是那个自杀的许徽的女儿?”

  许茹宝站起身来,看着林纪楠,道“按我的本意,戏不是这么唱的,要怪,只能怪你的二儿子将这一切打乱了。”

  许茹宝接过安容生递送过来的针管,道“我可以让他多活上几年,也可以让他马上死,我也可以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突然,于凤凰扑倒在地,猛磕头,道“姨娘,求您放过桐卓吧。”

  许茹宝笑道“你是在唱戏呢还是在哭丧呢?”

  于凤凰看着许茹宝眼里的杀意,不自觉地捂住了嘴。

  许茹旗几下将自己脖子上的蝴蝶结拽了下来,他感觉自己要透不过气来。

  许茹宝看着许茹旗,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咱们的爹,咱们的娘是怎么死的吗?那我告诉你,就是被眼前这个男人逼死的――”

  许茹宝猛然将手指指向面色苍白的林纪楠。

  许茹宝的眼泪掉了下来。

  “茹旗,我给你讲过多遍的许家绣坊就是咱爹娘的,咱的爹叫许徽,咱的娘叫王雯淼,咱们的爹是站在悬崖上跳进了深谷,咱们的娘是上吊死的。你被人拐卖到狼窝,是你姐姐我用――”

  许茹宝泣不成声。

  安容顺哭嚎着朝许茹宝扑来。

  “你这个骗子,你处心积虑,一切都是阴谋,所有的一切都是阴谋。”

  安容生一把拉住安容顺,道“别闹了――”

  “啪――”一巴掌扇在安容生的脸上。

  安容顺气愤地骂道“安容生,你这个畜生。”

  安容生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被打,尽管打人的是自己的亲姐姐,但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立即恼羞成怒。

  “绑了――”

  几个壮汉走了上来。

  安容顺愤怒地看着这几个壮汉,壮汉们不敢直视安容顺的眼睛。

  “我看哪一个敢动手?这是林家的宅子,你们是林家的家丁,今日难道是反了吗?”安容顺大骂道。

  一人高声道“他们不敢,我敢。”

  众人回头看去,竟是云水镇新任镇长刘石久。

  几十个警察呼啦啦地涌了进来。

  刘石久走到许茹宝面前,深深鞠躬,道“石久接了安管家的电话立即赶来了――”

  许茹宝在刘石久的搀扶下重新坐回椅子上。

  刘石久环视众人,道“家父虽然曾是许家绣坊的大管家,但我刘石久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今日我带人只是为了社会治安,至于你们之间的纠纷,我刘某人绝不参与,但如有人想挑衅或引起械斗,我刘石久绝不手软。”

  林纪楠明白了,连日发生的所有的一切,都已了然。

  “我以为这些年,我们是真的相亲相爱,没想到――”

  许茹宝冷哼道“相亲相爱?这话,你自己信吗?你若心中无鬼,你为何这些年把我们许家的照片藏在相册的夹层里,我会和杀我爹娘的凶手相亲相爱?”

  许茹宝情绪激动地站起身来,几步走到林纪楠的身边,道“我的爹娘本是福建台州人,他们携带着一生的积蓄和筹措来的钱在苏州开了许家绣坊,生意蒸蒸日上。

  突然一日,许多人跑来退订,退货。这些人转头向你们林家绣坊下了订单。你们林家绣坊一家独大,操纵整个苏绣行业的价格,挤垮了许家绣坊。

  我的爹娘是借贷扩大生产,你用苏绣行业老大的资源来打压一个新的绣坊。

  林纪楠,你今日遭受的一切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吗?这出戏本就是为你演的啊。

  你有感受到当年我爹娘心中的痛吗?

  我爹娘债台高筑,当着众多债主的面,我爹娘磕头求宽限几日,如果这时候你能收手,我爹娘还有一条活路,你再次以低价笼络引诱那些客商,以高价吸引那些绣娘。你做空了我们许家绣坊。

  我爹被逼,跳崖自杀,我娘上吊。我的二叔不得不将许家绣坊以极其低的价格转卖他人,以获得钱财赔偿债主。

  我本就是许家的大小姐,我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突然一天,一群人将我和睡梦中的弟弟从南洋的洋房里丢了出去,我们的宅子被人占了。以楼抵债,因为爹娘当初开绣坊借贷了钱财。

  我和弟弟流浪街头。你有吃过别人丢弃的垃圾吗?你知道被野狗追着满街跑的滋味吗?

  因为争抢被人丢弃的烤红薯,我和弟弟被一群小乞丐狠狠殴打。

  弟弟被人绑去,我光着脚走遍半岛寻找弟弟,为了把我的弟弟救出狼窝,我遭受――”许茹宝泣不成声。

  许茹宝猛然从身上抽出一把尖利的匕首,道“你们林家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沾了我们许家的鲜血。你们嬉笑怒骂时,你们在唱戏听曲儿时,可有想到许家的冤魂?可有想到我的弟弟在狼窝里过着非人的日子,可有想到我遭受了什么?”

  匕首猛然扎在林纪楠的胸口,鲜血渗了出来。

  张芝兰尖叫着扑了过来。

  许茹宝猛然将匕首抽出,道“放心,戏还没唱完,我怎么会杀了他?”

  许茹宝伸手抚摸着林纪楠的面颊,道“我有很多机会可以杀了你,但我不能杀了你,我要看着你们林家的每一个人像我们许家当年那样,一一去承受。”

  懊悔的眼泪流了下来。

  林纪楠看着眼前的女子,深深地自责着。

  曾经的自己年轻气盛,犯了自己一辈子也无法原谅的错误。

  许多年前,林家绣坊本风平浪静,没想到突然有一个南洋商人在苏州开起一家许家绣坊,规模不比林家绣坊小,因为款式新颖,常常走在流行趋势的前沿,吸引了大量订单,林家绣坊的生意受到了严重影响。

  知道许家绣坊现金流因为订购原材料,经常吃紧。林纪楠想到了用资本来压制许家绣坊,逼迫许家绣坊退出苏绣行当。用低于行业价格许多做噱头,林家绣坊成功地吸引了大量订单。各家贸易行纷纷以各种借口退货退订,转而投向林家绣坊。许家受到重创。

  林纪楠,许茹宝,四目相对。

  自责,怨恨,懊悔,自责……

  “爹,娘――”一个穿着蓝色学生装的小青年跑了进来。

  林纪楠心疼地看着来人,道“岳宇,你怎么回来了?”

  林岳宇焦虑道“爹,我昨天回到林园才知道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立即找人将我送了回来。还好赶回来了。”

  林岳宇扭头看向坐在轮椅上的林桐卓。

  “为什么要绑着他?难道二哥又开始打人毁物吗?”

  安容顺痛哭流涕地说道“这些,你要好好问问你娘,问问你娘是如何迫害你的二哥的。”

  许茹宝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好一个二哥,好一个二哥。”

  许茹宝突然正色地看着林岳宇,道“岳宇,娘要正式告诉你,眼前这个你叫爹的人,是他杀了你的外公和外婆,他是一个刽子手。”

  林岳宇难以置信地看着许茹宝,道“娘,你在说什么疯话?”

  许茹宝指着远处眼含热泪的郝兆飞,道“你亲生的爹,其实是他――”

  林岳宇扭头看向郝兆飞,郝兆飞情绪激动地点了点头。

  “啊――”林岳宇朝天嘶吼起来。

  林岳宇踉踉跄跄地一步步朝后退去,手指一会儿指向林纪楠,一会儿指向许茹宝,一会儿又指向郝兆飞。

  突然,林岳宇朝许茹宝吼叫道“一切的一切都是你,都是你――”

  许茹宝泪如雨下,道“岳宇,原谅娘――”

  林岳宇猛然举起拳头狠狠砸向一棵梧桐树,哭道“够了,我再不要听到你的声音,我再不要看到你们每一个人,你们都是一群骗子,我恨你们每一个人。”

  说完,这个备受打击,精神崩溃的十八岁的小青年转身朝祠堂外跑去。

  心被完全掏空,他跌跌撞撞地奔跑着。

  泪眼中,一切变得模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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