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将簪子狠狠拔出,鲜血喷涌而出。
聂云儿摇摇晃晃地朝地面上倾倒。
“云儿――”一人大叫着飞扑而来。
来人一把接住倾倒的聂云儿。
“岳宇――”
因为痛苦,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聂云儿的额头流淌下来。
林岳宇回头看去,女人竟不见了,十几个壮汉也悉数不见。
一个着了妆容,穿着戏服的男子走了过来,道“多亏少爷及时赶到,否则――”
林岳宇将聂云儿抱起,放到一张宽大的桌子上,道“等等我――”
说完,林岳宇飞快地跳出戏园的大门。
四处张望,丝毫不见刚才那十几个打人的壮汉的影子。
突然,一丝灰布衣襟在一个里弄里闪过。
林岳宇气极,朝那里弄飞奔而去。
里弄里空无一人。
忽听一个女人道“每人十个大洋,只多不少,赶快走吧,别叫郝少爷发现。许老板可是说了,这事儿若是被郝少爷知道,那是一准要剥皮的。”
林岳宇回头看着这个灰墙的小院,牙关紧咬。
“砰――”林岳宇一脚将院门踹开。
……
许家绣坊。
近两千的工人和绣娘们站立在广场上。
汉白玉的平台上,身穿白色旗袍的许茹宝站在一个话筒前,大声道“一年一度的金吴苏地绣娘大赛即将开赛,往年,都是夏晴和夏经理代表我们绣坊参赛,夏经理是我们绣坊的功臣,历次都夺得了头魁。”
众人将目光投射到站在许茹宝身后的夏晴和身上。
许茹宝扫视着众人,道“今年的比赛对我们许家绣坊意义非比寻常,因此,今年夏经理的助手要审慎选择,择优而用。凡胜出者,可陪同夏经理同赴上海参加比赛,不仅可以扬名,以后工钱一律等同经理。”
众人欢喜。
绣娘们一个个兴奋起来。
廖琴走上前来,道“诸位可以多加思考,凡在三天内交出成品者,皆有机会进入选拔。”
一人道“可有具体要求?”
廖琴笑道“这次选拔本就是不拘一格降人才,没有具体的要求,只要求大家按照自己的所想,独立完成一幅苏绣小作,从构思,落笔,设计,底图,配线,到绣制,装裱,等等。独立完成。
要的就是‘灵性’。”
许茹宝补充道“灵性也不是绝对的,诸位切记,我们是在选拔助手,所以你要对整个过程了如指掌,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最佳的成品。”
突然一人道“你的成品在这里呢――”
众人大惊。
一个青年拖着一个女人走进许家绣坊的大院里。
十几个壮汉不敢看向那青年的眼睛。
一人惊诧道“林家三少爷。”
那人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慌忙将嘴巴捂住,大声道“郝,郝少爷――”
许茹宝心中一冷。
那个远远的正朝自己一步步走来的青年正是自己的儿子林岳宇。
林岳宇一手拖动一个嘴巴里塞着破布的女人,一手抓着一柄匕首。
许茹宝冷冷道“你想做什么?”
林岳宇凄厉地喊道“你还想做什么?你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收手?”
看着这个嘶吼的儿子,许茹宝猛然抓住话筒的支架。
她不能倒下,绝对不能倒下。
“你再闹下去,我――”
不等许茹宝说完,林岳宇哈哈大笑道“你能怎么样?找人杀了我啊?”
林岳宇猛然将女人嘴巴里的破布拽了下来。
匕首用力抵在女人的额头上。
“说――”林岳宇命令道。
女人突然朝自己的衣服咬去。
众人不解。
女人抬起头来,嘴里竟然含了一枚纽扣。
林岳宇一愣,不明白女人为何要将纽扣咬下。
由于距离太远,站在汉白玉平台上的许茹宝根本看不清楚女人嘴里含的是什么。
女人猛一咬纽扣,须臾,鲜血从嘴里涌了出来。
女人凄然地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
“喂,喂,你,你这是怎么了?”林岳宇骇然地拿着匕首,问道。
安容海带着几人匆匆跑了过来。
女人两眼一翻,死了。
安容海大惊,道“快叫警察来――”
众人惊诧中,许茹宝拍了拍手,道“把这几年参赛的几个绣品给众人看看。”
廖琴小声道“董事长,这个,现在――”
站在话筒前的许茹宝厉声道“你也想做一个不会接电话的人吗?”
廖琴连忙转身道“拿上来――”
十个女子每人手捧一幅装裱好的苏绣成品走上汉白玉平台。
许茹宝走到一幅玉兰花的苏绣前,道“这幅苏绣小作的意境取自文征明的《咏玉兰》。
绰约新妆玉有辉,素娥千队雪成围,
我知姑射真仙子,天遗霓裳试羽衣,
影落空阶初月冷,香生别院晚风微,
玉环飞燕元相敌,笑比江梅不恨肥。”
许茹宝缓步走到第二幅绣作前,道“这是旗袍的领口。但凡是领口的绣制都是小天地大文章。要在很局限的领口做到‘华而不俗,奢而不腻’,确实是一件难事。”
近两千的工人们和绣娘们仿佛都被许茹宝的讲解所吸引,似乎人们都忘记了林岳宇的存在,忘记了地上那个死去的女人。
林岳宇在人群后,看着远处那个站在汉白玉平台上侃侃而谈的女人,心痛地捂住胸口。
“为了复仇,你可以牺牲一切,你可以不择手段,你可以杀人。你可以得了林家绣坊,你可以得了全天下,你可以得到许多许多,但你――”
林岳宇泪如雨下,边说边朝许家绣坊的厂门退去。
“但你永远的失去了我,你的儿子――”
这个十八九岁的青年将眼泪擦干,转过身子,决绝地走出了厂门。
站在汉白玉平台上的许茹宝抓紧了手中的丝巾,自己绝不能倒,不能倒。
眼角分明挂着泪花。
偌大的广场上,人头攒动。
那个吐血而死的女人静静地躺在地上,天地间仿佛就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女人。
那枚含了毒剂的纽扣浸在鲜血中,似有气泡不断冒出。
……
许家绣坊。
一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
许茹宝将一叠文件抛到刘石久的脸上。
“我在问你那个女人是谁,你告诉我你不知道。”
刘石久用手帕擦了擦了额头上的汗水,道“大当家的,实在是查不出来,这女人就不是咱们云水镇的人,也查了邻近几个乡镇,根本就没这个人啊。
而且,而且那枚纽扣,也当真是奇怪。你说竟然生生毒死个女人,可是却毒不死一只虫子。”
“你想说什么?”许茹宝皱眉道。
刘石久低声道“大当家的,您说这女人是不是就是纯粹来恶心您的?她带一帮人去砸聂云儿的场子,当众羞辱聂云儿,她说聂云儿勾引了她家老头子。可我咋看她都不像是个养尊处优,吃喝不愁的女人。我看她到像个受苦人。”
许茹宝点了点头,道“好了,你走吧。把事儿处理干净点儿,再出什么妖蛾子,你就回老家吧。”
刘石久小心翼翼地将房门带上。
一个穷苦的女人非要伪装成阔太太带着一帮陌生人去砸聂云儿的场子,又恰巧被自己的儿子看到,儿子愤愤不平地拖着这个女人来质问自己。
许茹宝点燃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
“玩,咱们就好好玩――”
烟圈渐渐扩散开来。
……
一座普通的宅子。
一个青年抱着一个孱弱的女子,满眼心痛。
女子艰难地伸手擦了擦青年的眼泪,道“扎的又不深,你不要再难过了。”
“云儿――”林岳宇愧疚的看着女子。
聂云儿哭道“也许就是命吧,我这样一个卑贱的人怎么能和少爷在一起呢?今日只不过是给我聂云儿一个小小教训。”
聂云儿抹了抹眼泪,道“云儿只跟了你一人,为何那女人要来败坏我的名节?”
林岳宇捧起聂云儿的脸庞,道“你不要多想,有我在,你不要多想。”
聂云儿蜷缩在林岳宇怀里,哭道“我只想好好爱你一人,为什么这样艰难?我从没奢望过你给我名分,我也从没奢望过进了你们许家大宅。”
聂云儿的话像利刃一般一刀刀切割着林岳宇的心。
“云儿,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钱财,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林岳宇问道。
聂云儿生气地挣扎着,突然一丝疼痛让她惊叫起来。
“你这是在羞辱我,我聂云儿岂是攀附你才和你在一起?”
林岳宇将挣扎的聂云儿搂在怀里,道“我给不了你金钱,我也给不了你大宅子,但我可以给你名分――”
“名分?”
“是,名分。林家三少奶奶的名分。”
……
没有红色的嫁衣,没有花炮齐鸣。
林岳宇和聂云儿跪倒在场院里,面前是一杯泥土。
泥土上插着一根燃烧的三尺香。
两人缓缓举起一杯白酒,交织缠绕。
两只酒杯被丢弃到地上,林岳宇猛然抱起聂云儿。
眼泪掉在聂云儿的胸上。
这个世上自己失去了所有,唯有眼前这个女子是自己所拥有的。
小心翼翼地将聂云儿放到床上。
聂云儿咯咯地笑。
“笑什么?”林岳宇问道。
聂云儿伸手缓缓将自己掖下的蝴蝶纽扣解开。
红色肚兜被扯掉。
胸口那道鲜红的伤口犹如一只红蜻蜓,魅惑得很。
聂云儿用一只腿勾住林岳宇的腰,道“霸王,请让姬儿为您侍寝――”
“你这个――”林岳宇惊喜地俯身下去。
“这个什么?”聂云儿在林岳宇的耳边呢喃道。
“惑人的小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