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戴上眼罩,拉下遮光板,轻轻叹了口气。 我需要想清楚,不管是陆箫仪,还是叶茜,我都需要想清楚,在一个没有陆箫仪出现的地方。
因为担心陆箫仪阻拦,我转了好几趟飞机,又坐火车又坐大巴的,终于在法国落地。
从小学开始,爸妈就按照大家小姐的标准来培养我,每周都要上法语课,钢琴课,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礼仪和仪态课程。那时候我的心里法语老师是个正宗的法国人,来自法国的埃兹小镇,他跟我讲起他的家乡,美丽的小镇,湛蓝的天和通透的海,白色的沙滩,安静的生活,每每说起,都令我心驰神往。
也因为这个,我格外喜欢学法语,甚至一直想去法国看看老师口中美丽的小镇。
只是这些年,为了陆箫仪,我丢掉了太多,几乎快要找不到自己了,那天在病床上,我下定决心找个地方安静的想一想,脑海中头一个浮现的,就是那个在我记忆中格外向往的小镇。
落地的第二天,我便搭车到了埃兹小镇,这里果真如老师当时描述的一样,甚至比老师描述的还要美。村落很小,依山而建,从镇上可以看到地中海的全貌。我在镇上租了个房子,一个人住了下来。
因为得偿所愿的满足感太美妙,我竟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离开太顺利了,顺利的都有点不可思议。
镇上的生活节奏很慢,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每天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海,和海上偶尔掠过的海鸥,心情终于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一个月后,我买菜回来,还没进院子,就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院子外面停了四五辆黑色的豪车,车上的司机带着墨镜,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人,我的心里咯噔一下,忐忑的走进院子,果然,院子里站了一些西装革履的男人,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我惯常坐着的窗前站着,弯腰翻看桌上的东西。
似乎是听到动静,男人抬起头看,我正对上他的目光,心里一跳,手上的菜篮子就掉在了地上。
旁边走出来一个人,将菜篮子捡起来递给我,叫了一声,“嫂子。”
我心头又是一颤,却没有接那个篮子。
陆箫仪从楼上下来,没一会儿就站在了我的面前,他细细的打量了我一会儿,突然皱眉说,“瘦了。”
我的情绪差点因为他这两个字而崩溃。
呆呆的站在他面前,我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许多念头,比如,现在撒腿往外跑能跑掉的机率有多大?
又想到外面那几辆车,我放弃了这个想法。如果真跑的话,恐怕我连这院子都跑不出去。
心情反而平静下来,初见他的惶恐不安渐渐沉淀,我想,有什么好怕的啊,不就是个男人,还是个我睡过的男人,枕边人,怕什么?
这样想着,我抬起眼看着陆箫仪,笑了笑说,“你倒是胖了。”
其实说的是假话。他怎么可能会胖,自打我认识他的那天起,他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不胖不瘦,刚刚好,又因为平时经常锻炼,身材好的不行,这么多年,我就没见他胖过。
而且说实话……他的身躯似乎比我走之前,要瘦削一些。我说他胖了,实在是有些没良心了。
陆箫仪没有反驳我的话,反而扬起嘴角笑了起来,他说,“还没吃午饭吧?我们先去吃饭吧。”
不管是语气还是神态,都那么自然,没有一点生分的样子。仿佛我离开的这一个月,对他而言根本不存在一样。
他接过手下的菜篮子,牵起我的手往屋里走去,我张了张嘴,问他,“你一直知道我在哪里?”
陆箫仪没有回头,只是点了点头道,“最初我想着,反正你心里头不痛快,若你愿意找个地方自己静一静,我就给你时间,派了人每天跟踪你的行程,报告给我,也不怎么担心。”
他坦然的让我无话可说,便闭了嘴,陆箫仪将我领进屋里,把菜篮子放在桌子上,转过身来看着我,忽的叹了口气,他说,“那天我心血来潮,看到你贴在我电脑上的那个录音,我想我的小棠平时从不是会胡闹的性子,怎么偏偏对叶茜这般敌视呢?即使知道她爱慕我,这也不是你的做派,我便把那个录音打开听了。”
我看着他,“哦?”了一声,淡淡的说,“既然听了,那你听明白了吗?”
陆箫仪点点头,温声说,“听明白了,我一直以为叶茜还是读书时候的样子,却没想到人变的这么快,而且能装的这么分裂,在你面前的她,和在我面前的,分明是两个人。”
我冷哼一声,转过身背对着他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陆箫仪走到我的身后,轻轻环住我的肩膀,我听到他低下来的嗓音,说,“小棠,我一开始想着让你静一静,后来知道自己误会你了之后,本想等你自己回去,可是我待不住,我怕等你真的想清楚了,你就不会回来了,所以我买了机票飞过来找你,我不怕你知道我监视你,至少比你离开我要好一点。”
我将他的双手分开,从他怀里钻出来,站起来转过身看着他,因为我刚刚的动作,陆箫仪的眼里染上惊慌。
我笑了笑,说,“我已经想清楚了。”
陆箫仪的神色顿时紧张起来,毫不遮掩慌乱的看着我,“怎么想的?”
我弯了弯嘴角,将口袋里的机票拿出来给他,说,“你的手下恐怕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刚买了后天回国的机票,就是你不来找我,我也准备回去了――我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年心思,眼看着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这个时候被别人抢了,我可不甘心。”
陆箫仪松了口气,不自禁的露出笑容,一把把我拥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