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皎皎,你怎么在这里不进去呀?”门外传来空寂的声音。
玄素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空寂用力敲了敲对面的门,“咦?师叔今天难道还没起吗?”他挠头碎碎念着,脚步声靠近了。
“绮姐姐,你在吗?”空寂敲了敲房门。
玄素沉默了一瞬,面容平静地从床榻上下来,捡起脚边的中衣亵裤穿上,再披了一件灰袍,将衣裳都穿好了,这才缓步走到房门前.
“奇怪,这两个人大清早跑哪里去了……”门外的空寂还在念叨着,却见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他抬起头来,满面堆笑,“绮……”
那笑容却在看到开门的人的时候,僵在了脸上,语气登时一转,震惊道:“师叔?你怎么在这里?这不是绮姐姐的房间吗!”
“她已经离开南离了。”玄素面容平静,目光却有些说不出的恍惚。
“师叔……你没事吧?”空寂看他的模样不太对,忍不住想往屋里探头瞅瞅,“你是不是和绮姐姐吵架了?”
玄素只觉得心口一疼,忍不住攥住心口,皱紧了眉头。
“怎么了师叔?”空寂见状一惊,扶住玄素的手臂。
“没事。”玄素轻声道,揉了揉空寂的柔软的头发,“只是师叔也要走了,不能再给你做好吃的了。”
他昨夜在那一刻便知道了绮月想做什么。
她把缠丝蛊从自己的体内拔除,通过交融的方式,让这蛊虫寄生到了他的身体里。
“没关系啦……你若偷偷做给我吃,那个女妖怪肯定要揍我的。”空寂嘟囔着道,眼睛里分明写着不舍。
*
伴随着夏日时光的流逝,西疆这片土地也逐渐进入了荒芜的时期。
弥城的守城军懒懒散散地伸了个懒腰,却远远见着荒芜中有一匹快马跑来,上面是一名黑衣少女。他瞪大了眼睛,又用力揉了揉,推搡了一把身边的将士,“你快看看,那是绮小姐吗?”
“什么!”那名将士闻言,立马朝同伴所指的方向看去,欢呼道,“是绮小姐,绮小姐回来了!”
绮月一路快马疾驰至城门口,弥城的城门为她大开,将士们欢呼相迎,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弥城最快的一把剑回来了,仿佛她依旧是弥城的荣耀与依仗。
等到了城主府门前,她翻身下马,府中依旧是老样子,侍女们朝绮月探来惊讶的目光,绮月只作没看到,径自往正殿去。
纡的长腿搭在女子的身上,那女子生得娇艳,正是那时候与琴夫人交好的玉夫人。而另一边,景夫人安静地站在一旁,仿佛只是一座精致的美人雕像。
绮月进殿之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副场景。
“义父。”她单膝跪在纡的面前。
纡斜睨一眼,挑起怀中美人的下颌,慢声道,“本座以为你在那温柔乡里,是不愿回来了。”
第42章 像她 西凉的女人,果然都是天生用来蛊……
“女儿不敢。”绮月道, “女儿此次回来,只是想向义父询问一件旧事。”
玉夫人的手微微一颤,她万万没想到, 这个女人竟然再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并且并不是她所想的府中最低贱的使女,而是纡大人的义女!
天哪, 怪不得琴夫人那时候……
“赤桐木呢?有没有拿回来?”纡手中捏着玉夫人娇嫩的脸蛋, 一面漫不经心地道。
“女儿办事不利。”绮月压低了脑袋,沉声道。
“你过来――”纡柔声道。
纡看着她一步步地走向自己, 那清亮的双眸里藏着妩媚, 雪白的肌肤应当是那么地滑嫩细腻, 朱红的唇瓣柔软而明艳,让他那么地想含在口中。
这个他亲手抚养长大的孩子,终于绽放成了一朵如她母亲一般娇艳绝伦的盛世牡丹。
绮月在他的身前站定, 任由纡用那种让她恶心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自己。
纡将双腿收回, 在座椅上坐正了,语气温柔地道,“来,绮儿, 坐下。”
少女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她顺从地坐在了纡的腿上。只刚一坐下,却被身后的人用力一拽,整个人倒进了他的怀里。
玉夫人瞪大了双眼, 被景夫人用力拉到一边,带她跪了下来,压低脑袋恨不得什么也看不见。
纡一手挑起绮月的下颌,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绮儿,你说说看,你这些天去哪了?”
绮月目光镇定,她在他的怀里,冷静地看着纡,“我说过了义父,我刚从月都回来。”
他斜睨她一眼,语气轻佻,“没有赤桐木,也没有尉迟重光的项上人头,绮儿,本座要你何用?”
绮月的眼神骤然一冷,可纡的动作更快,他猛地站起身来,将怀里的人竟直接丢了出去。
而她的动作也不慢,纵身借力而出,黑衣滚落,手肘撑住了半边身子
这若是一时失手,只怕是要落得一个浑身骨头尽断的结果。
绮月站起身来,她一袭黑衣,如画的眉眼却衬托得越发明艳,“女儿回来,只是想问义父一件旧事。”
“嗯?”纡挑眉看她。
“义父当年将女儿捡回来,究竟是为的什么?”绮月抬起头,目光冷凝。
“啪!”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响声,纡手中的长鞭快如疾风,抽打在绮月的身上。
她闷哼一声,鞭子落下之处的衣料划开一道长而细的破口。绮月却一动不动,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鞭挞。
玉夫人吓得手下一抖,却被纡喝道:“怕什么,又不是抽在你身上,怎么?你也想试试?”
“不、不想。”玉夫人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娇软的声线却有些颤抖,“妾身,妾身只是没想到绮小姐,竟然是您的义女……”
纡闻言一笑,饶有兴致地将她的下颌挑起,“义女?是啊,她可是本座的义女。”
纡的目光回到绮月的身上,透着难以言喻的兴奋,他一手捏着玉夫人的脸,强行让她看向绮月,一面语气诡谲,“你看她,是不是越来越漂亮了?”
“是、是……”玉夫人脸颊生疼,笑地勉强。
“你看,她也觉得你漂亮。”纡笑了起来,“绮儿,本座当然是因为喜欢你啊。”
绮月只觉得恶心,她的唇角勾起冷笑,“那时候,你是故意在月都的城门口等我的吧。”
纡闻言松开了玉夫人,整个人往后一倒倚在靠背上,手中不时地把玩着手中的长鞭,“本座可是把你从小养到大的恩人,你这么说,可是伤了本座的心了。”
小的时候,绮月是真的以为纡是对自己好的,他虽然待自己凶狠,却教给自己全天下最好的武功,把弥城所有的好东西都往她的屋里送。城主府中的人不知道她,但弥城军中无人不知“绮小姐”。
她感念纡的养育之恩,心甘情愿地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刀。
可是……
那一夜母亲死去,阿兰将她从月都放出去,让她逃。她在月都的城门口,遇到了纡。
这一切,未免也太巧了。
“这些年,我为你杀了西疆多少对手,双手沾满鲜血,我欠你的早已还清了。”绮月笑着道,“我这次回来,是要问你,你和我母亲的死,有没有关系。”
“你的母亲……绛云吗。”纡的目光迷醉,他想起了那昔日艳冠西疆的绝色美人。
玉夫人心中一惊,她这次却不敢乱动,却忍不住又细看了绮月一眼。
绛云,就是那个,纡每次都唤着的名字。
“我那么爱她,怎么会舍得杀了她呢。”纡笑了起来。
绮月的神情微微一滞。
“说起来,”纡将尾音拖得长而缓,宛如一把迟钝的刀,磋磨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可是本座听说,我的乖绮儿大闹月都,还重伤了许多黑甲将士,并和一个和尚……逃走了,是吗?”
“这与你无关。”绮月打断他道。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背着我与别的男人有所勾结!”纡厉声道,手掌一动,就要催动种在绮月身上的缠丝蛊。
谁知绮月却没有半点反应,纡当即一怔,念念道,“不可能,你身上被我种下缠丝蛊已有十余年,这蛊虫与你的命脉相连,为何会没有反应?”
绮月却只是看着他,脸上缓缓浮现了一个凉薄的笑容。
纡一掌拍碎了主座,冷笑道,“缠丝蛊这种东西,只有在与男人苟且之后才能保证短时间内的稳定,你果然和你那个母亲一样,骨子里就是个人尽可夫的娼妇。”
绮月目光骤冷,已有杀意。
纡脸上的笑意更浓,“你想杀我?”
“你是想救我,还是……”绮月微微眯起眼眸,“看上了我这张长得像母亲的脸。”
当一切的迷雾渐渐散开,绮月也意识到了当年的冰山一角。那日母亲死后,她在阿兰的帮助下好不容易逃出月都,却在最无助的时候遇到了她的义父,弥城的城主纡大人。
他问她,“你愿意和我走吗?”
稚嫩的孩子浑然不知,这不过是另一个虎穴罢了。
纡勾唇一笑,以近乎睥睨的姿态,不屑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养女,“你的母亲和你被作为西凉的贡品被送给月氏。你们那么卑贱,可是那时候,你的母亲却朝我笑了一笑。”
绮月沉默不语,她并不记得有这么一件事,不过或许对于纡来说,也并不重要。
“像你们这样的女人,就是喜欢用这样的笑容勾引男人的吗?”纡看着她,目光中是厌恶与痴迷,“后来你长大了,竟然青出于蓝,美貌优胜你的母亲。西凉的女人,果然都是天生用来蛊惑人心的玩意。”
“蛊惑人心的玩意。”绮月幽幽一声长叹,“义父说的不错,义父您不是好奇,女儿体内的缠丝蛊为什么没反应吗?”
纡默不做声,只紧紧地盯着绮月,一动不动。
“女儿体内的缠丝蛊,已经拔出了。”绮月低眉浅笑,宛如情窦初开的娇艳少女,“就是您刚刚提到的那个和尚,女儿将您放在女儿体内的缠丝蛊,渡到了他的身体里。”
“你们!”纡大喝一声,面前的桌案被他一掌劈得粉碎,“孽畜!本座将你养大……”
他的话没说完,可在座几人,都知道他的心里,打着怎样龌龊的心思。
“将一个孩子养大了,然后再,这也太过于……”玉夫人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纡,心里原本的那些绮念消失得干干净净,她现在只觉得恶心极了。
纡怒火中烧,此刻他的模样宛如一个被爱人背叛的男人。他手中长鞭挥舞,向绮月扑了过去。
绮月腕上弱水丝盈盈一动,溅起清灵的响声,宛如一支悦耳动听的曲调。
纡冷笑道,“你以为你可以打的赢本座?别忘了,你这一身的功夫,哪一个不是本座教你的。”
“义父且试试不就知道了。”绮月眉梢一挑,无数根无色丝线在内力的趋势下自她的袖中飞出,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罗网,将整个正堂囊括其中。
“弱水丝无色无痕,利于杀人无形,偏你在上头挂上这么多的破铃铛,平白浪费了这么好的东西。”纡冷笑一声,自殿上飞身而下,手中长鞭所及之处,无不是处处碎裂,足见其力道之强劲。
“我想义父此刻应该顾不着看这些有的没的,还是处处小心才是。”绮月气定神闲,她的步伐极快,几乎瞬间便消失于无形,铃铛阵阵响动,震得人心慌乱。
纡的长鞭也并非俗物,只见他抬手一击,妄想将一片弱水丝挥断,只可惜弱水之柔韧,天下独一无二。以柔克刚,竟是硬生生将他的长鞭缠绕进了罗网中。
“义父您可曾想明白,若是无万全的把握,女儿如何敢贸然回来。”绮月明朗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