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暄的笑容淡了些,道:“我知道得不甚清楚,那时民间传言是月氏战神秦铎的义弟,秦铮扮成使臣,买通了太监抱出了小皇帝。”
她亦是大齐人,自然觉得这样的事情根本是大齐的耻辱。
顾遥微微皱眉,此时崔姮肚子里的孩子还未降生,可未来的事情在冥冥中已经确定了。
但是崔姮说,她可以改。
顾遥点点头,对崔姮笑了笑,道:“我如今被困在皇宫里,怕是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林暄立刻便道:“帮你出去我是做不到,消息我帮你递。”既然她相信顾遥,就要放手一搏。
顾遥十分喜欢林暄这份大气从容的性情,于是微微颔首,道:“你帮我稳住孟辞,绝对不能让孟辞入京。”
女帝不女帝,她打算先看看。若是命运当真要往这上头靠,她也觉得不该再让崔姮走上那个位置。
孟辞一定不能出事,何况她手里唯一的倚仗,其实也是孟辞。
林暄有点为难,“我与端平侯无半点交情,这事怕是不好成。”
于是顾遥拿出一只白玉簪来给了林暄,林暄也就不多问。想来必定是信物,这两位果然如传闻中那般,郎情妾意。
流言看起来是平地起波澜,夸张得很,可有些时候却是猜测出了被隐藏的真相。
“再就是,你帮我弄一份秦铮的画像,可否?”这对于林暄来说不是难事,顶多是有些不好插手罢了,但是她业已嫁人,自然有夫君帮忙。
果然林暄想也不想地点点头,道:“再过些日子进宫我便给你带来,倒是端平侯那边,我不确定自己定然能做到。”
若是真情,想挡也挡不住。
上辈子的孟辞供了祁阳长公主一辈子的牌位,不光正妻之位留给杜杳的一尊牌位,续弦姬妾的缝隙也不曾给旁人留下。
想到这里,她倒是有些羡慕顾遥。前世的事情顾遥兴许不知道,于是多说一句:“前世长公主不曾复生,端平侯爷便一辈子不娶,正妻之位始终只有公主一尊牌位。今生公主回来了,兴许也是上天不忍侯爷如此孤零零。”
顾遥一愣,此事她知道。可是她不知道,前世的孟辞一辈子都不曾娶妻。
“他一辈子不娶?”
“侯爷说,此生得妻惟阿杳,虽死不能弃。整个大齐都晓得侯爷是个痴情人。”那时候她就羡慕长公主杜杳。
她活着,夫君试她为死人。杜杳死了,可孟辞心里却始终活着一个杜杳。
但是林暄不愿表露出这些,又轻轻巧巧地笑道:“公主是个有福的。”
顾遥于是不咸不淡地点点头,心思却有些飘忽。
但是她忽然想到什么,继续道:“那阿梓……皇上呢?”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甚至成了阿梓的执念。
林暄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困囿于后院,晓得得不多。前世的皇上极为宠爱皇后娘娘,却沉迷于神仙之道,民间都传崩于丹毒。”
其实林暄总觉得今上是个及其古怪的人,最宠爱的皇后和自己姊姊相似。尤其是,杜杳活过来了,竟然只是把她关在瑾南宫里,甚至还能自由行走。
这也忒古怪了些,但是皇家的事情,林暄并不去猜测过多。
顾遥揉揉额角,道:“多谢你了。”
林暄晓得顾遥的意思,于是也笑道:“时候不早了,我便先告退了。”
顾遥送了林暄,这才自己收拾了阵子,早早地梳洗了坐在床上,点着烛火看闲书。
*
上蔡城外的一间普通酒楼却正是最最热闹的时候,一桌又一桌的酒席上,所有人都吃得热火朝天。
“哟,爷今儿要喝点什么?雅间给您留着呢!”伙计白巾子一甩,勾着腰便迎了上来。
这位爷是个少年人,生得眉眼隽雅又女气,偏生眉眼深邃俊朗得叫人惊心动魄。
他穿一件桃粉的宽大道袍,腰系朱红丝绦,墨发也松松系着朱红丝绦,脚底下是一双赤红色方头鞋,步子优雅。待小二将他迎至雅间前,他才一甩手里的洒金高句丽折纸扇走进去。
他等了会,几个彪形大汉陆续走进来。看到他,便笑道:“今日要做什么?”
少年人皱皱眉,像是嫌弃几人粗俗,但是也笑道:“近来有多少好货?”
几个彪形大汉猥琐一笑,但是脸上有点挂不住,“上蔡原意送闺女做优伶歌姬的都少了,这个月上等的只有三人。”
少年果然皱皱眉,随即舒朗地笑开了,道:“人已经差不多,你们抓紧写,等凑齐了也就不消这般继续忙了。”
几个大汉同时松口气,正要笑着开始喝酒,就听得少年道:“但是这次不曾完成任务,便罚两根手指吧。”
漫不经心的,斜睨着眼给自己倒了杯清酒。几个大汉登时白了脸,手里的酒杯啪地落地。
抖着嘴唇嗫嚅一阵,还是低低道:“……是。”
几个吃酒的氛围不大好,但是丝毫不曾影响少年的兴致,他酒足饭饱了,这才把几个人赶走了。
一个人坐在雅间里,拉了拉铃铛,对小二道:“请两个貌美的女伎来,要最当红的。”
小二一脸为难,还是为难道:“当红的极多,不晓得爷喜欢哪一位?”
他脸色有些不耐烦,道:“最,最当红的,明白?”
店小二更为难了,道:“当红的姑娘都有面子,这样平白去请,怕是请不到……”
他话还不曾说完,对面一只金杯便直接砸到小二头上,泼了一脸的清酒。
少年道:“你脑子用来装屎的?”
店小二忍了忍,退下去与掌柜的私语了一阵子。掌柜的只好与东家说了,这才由掌柜的出了面,去了锦云馆。
如今最当红的,是锦云馆的慕稚娘小娘子,被人尊称一声稚娘子,花名也就叫做稚娘子。
掌柜的与锦云馆的妈妈说了许久,这才领着小轿将稚娘子带了回去。
耽搁了些时间,雅间里的少年脸色不大好看。掌柜的只得弓腰道歉,等少年脸色好看了些,这才擦汗下去了。
房门合上,少年的目光落到面前的女子的团扇上。她安静地站在那里,抬着手执着团扇。
眼微微垂着,很好看的一双杏眼。瞧着是个乖乖巧巧的小姑娘,干干净净的,不像是什么当红花娘子。
“你叫什么名字?”他忽然觉得,自己心里的火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