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明亮的日光照下来,尤显惊艳。顾遥侧目看他,漆黑而整齐的鬓角下是玉白的一张脸,惯常带着冷。
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位高高在上的贵人。
顾遥一抬手,引着孟辞进了书房。
“大人此番前来,究竟所为何事?”她站在书架下,眉间微蹙,她如今唯一可以叫旁人嫌疑的,便是与林家表姑娘六七般相似的脸。
孟辞偏偏好几次隐隐绰绰地见过她,可这也不应该是孟辞出现的原因。
他随意往圈椅里一坐,姿态威严而冷厉,一身玄衣尤显俊朗阴沉,随随便便就能叫人感到害怕。
“你不是在素水么?怎么又忽然到了上蔡。”薄唇似有似无地一勾,便是嘲讽且冰冷的一个笑。
顾遥缓缓地踱到案前坐下了,从容道:“素水偏僻,难寻良师。”
早前她便手不释卷,态度端得分明。
“半亩薄田都无,上无父母,倒是在上蔡这样轻易地便住下来了。”孟辞语气淡淡的,眼角对着顾遥一扫,是质疑她的意思。
可顾遥不认为孟辞过来就是为了质疑她,也不大搁在心上,只是思索孟辞为什么会过来。
其实她已经隐约猜到了,约莫就是与紫筠楼的事情有关,冒用祁阳长公主的名号,要做的必然是造反的勾当。
只是,她如今知道的还太少了,无从推敲细节。
“有意愿,总是可以的。”顾遥淡淡敷衍了,便朝着孟辞看过去,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端倪来。
自然不能。
他的指尖在圈椅上敲了敲,像是斟酌,可语气极为笃定:“是要请你帮一个忙。”
话音一落,就听见一身令下,老门板被撞得哐当一阵响,一片着铁甲的士兵便闯进来。
直对着书房奔来,一下子便将顾遥困住。
民不与官斗,顾遥自然不敢妄动。
顾遥冷笑,反唇相讥道:“大人不是说有求于某么?怎么反倒是兵戎相见,莫非大人求人都得用绑的?”
实则她已经有点慌了,在权势面前,什么都算不得数。作为过来人,她真是再明白不过了。
她害怕,她又糊里糊涂地被卷入进去,糊里糊涂没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命。
孟辞仍旧是淡淡地坐在椅子上,微微垂眼,眉宇间一片冰霜,听了顾遥的话,缓缓抬脸道:“带走。”
根本不跟顾遥解释。
邻居正要走的当口,自然都留着看这位贵人是做什么的,这样的变故一来,吓得四散奔逃。
五月瑟瑟发抖地跟着要跑,而春生却冷冷地盯着孟辞,眸子漆黑,像是一匹蓄势待发的小狼。
顾遥虽不知是福是祸,也觉得心里没底,面上还是一派沉稳大气,只默不作声地对春生摇摇头。
再转脸对孟辞道:“可牵扯到我家里人?”
孟辞似乎是对她有些好奇的,耐人寻味地扫了她一眼。凉凉道:“若是懂事,自然什么都没有。”
按刀的侍卫听到孟辞的话,悄悄放松了手里的刀,步子也往后挪了半步,空中的杀气都消散了些。
顾遥便眯眼一笑,落落大方道:“多谢大人开恩。”
可心脏还是被捏得死紧,对什么都不知道的事情,她本能地害怕。
身后的军官推了她一步,顾遥一个踉跄,却也紧跟着加快了步子,往外走去。
“照顾好春生。”顾遥一别脸,对着五月淡淡道。五月却是不由打了一个寒颤,自家大郎君的眼神,真是冷冽。
下意识地想要瑟缩一下子,却看到顾遥眼里的警告,赶紧打起精神走出去,站在了春生身边。
顾遥这才跟着孟辞走出去,一路由人押着进了马车,一丢进去,却连绳索都未绑。
外面虽然瞧着没有人,可若是仔细看,就晓得还是有许多好事的邻居悄悄地看着。
顾遥想着,确确实实像是要自己帮忙演一出戏似的,否则也不会这样随便地把她搁在马车里。
这样一想,她也不怕了,却还是不明所以。
于是把马车挑开一个帘子角,探出脑袋往外瞧去,见孟辞果然骑在一匹枣红的高大马匹上,金丝银线绣出的衣衫光彩照人,腰间蹀躞带华丽繁复,衬得整个人如神仙一般的高华威武。
自己的马车四周也严严实实地守着许多人,她不敢多看,正要放下帘子,便见面前高居马上的人转了神,冷冷地睨了她一眼。
顾遥手一抖,赶紧把帘子丢下来。
任由马车颠簸许久,顾遥还是觉得无趣,外面守着的人半点声音都没有,实在叫人觉得古怪。
她又一掀帘子,对着最近的那人道:“你家大人究竟是要带我去哪里?就算不方便说,也得透露几句叫我清楚些罢,总不至于这样糊里糊涂地被带走。”
声音被压得极低,可也是保证那个人能听得到的。只是那人像是没听见似的,就是连眼神的不变一下。
顾遥哪里不晓得孟辞身边的人必然规矩极为严整,不说不看也在情理之中,可她这样谨慎的性子,怎么能受得了这样被拘走。
她正按着袖底的机括,正要继续磨那个人,且犹豫要不要动用自己袖底的机括。
孟辞的声音便由远而近飘过来:“你莫非不知道,晓得事情的大多都是尸体?”
声音阴森森的,又透着浑然天成的冰冷威严,像是阎罗王似的。
顾遥心中暗骂一句,面上不显,反而勾起一点笑来,平和道:“当个明白鬼总比糊涂鬼要好。”
他淡淡瞥顾遥一眼,懒得接她的伶牙俐齿,随便丢给她一句:“不会有事,借你当回诱饵,更不会亏待你。”
得了孟辞这句话,顾遥心中大定,也没有先前的惊慌了,脸上也不由带点笑。
一面在心里嘀咕,让她这样的平民做诱饵,那么估摸着真的是就是紫筠楼背后那人了。
除了这一点,再没有其他需要她作为诱饵了,顾遥想着,心里也有些紧张。
既然敢借着她的名义造反,必然是一股不小的力量,要孟辞亲手处理,想必也不简单。
顾遥一面想着,一面也安安生生地在马车里坐定了,只想着若真的有事,要怎么应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