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遥和李谦在驿站的房间里，相对看着灯火喘气，只觉得背后皆是寒意。
其实稍微冷静了一会，顾遥倒就不怕了，反倒是李谦脸色还是一片煞白，连握着热茶的手都在抖。
若说李谦是胆子小出现幻觉，她就是真的看到一个身材窈窕的红衣少女，身姿飘摇地在街道上摇晃，像是往桥上而来。
要么是真的有鬼，要么就是有人作怪。
在来的路上，什么红衣女鬼传得神乎其神，兴许是真的有其事。
顾遥想着，瞥了李谦一眼，道：“回去吧，我要睡了。”还是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了再说吧，比如睡觉。
李谦回头看一眼，视死如归道：“郎君，我想在你房里打地铺。”
顾遥：“……”
他不是怪得瑟的吗。
“不行。”顾遥果断拒绝。
李谦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顾遥，但是他实在是太低估顾遥了，顾遥就直接将他推出去了，哐当一下子关了门，然后愉快地自己睡了。
在门外瑟瑟发抖的李谦：郎君你起码送我回房间啊啊啊啊啊怕黑！！！
第二日顾遥起得颇早，穿了一件鸦青色的细棉布直裰，腰间一块润泽晶莹的白玉佩，黑发绾髻且戴了四方平定巾，显得眉眼清俊文雅，再正经清爽不过的一身打扮。
李谦一打开门，揉着自己头顶翘起来的呆毛，一看到顾遥就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有自家郎君在，这灰扑扑的驿站都亮起来了啊。
顾遥看到李谦眼底的两道黑影子，对他招招手，“先吃饭，吃完饭我给你开个安神的方子，”顿了顿，“保准不会再做噩梦，便是吓得厉害也能入睡。”
李谦端着粗瓷大碗的手一顿，额头的青筋忍不住跳了跳。呸，他家郎君就是个芝麻馅汤圆，全是黑心！
等到李谦郁闷地吃完饭，两人这才带着自己的行李往衙门里搬。昨日到的太晚了，根本来不及安顿。
两人到的时候，才看到刘府君已经将自己的东西都收拾了，似乎就要走了。
既然撞到了，两人就免不了寒暄几句。
府衙都破旧成那样，住的地方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也是一个四合院子，规模倒是显得有些逼仄，好在虽然不精细却也不缺什么。
灰瓦白墙，里面是年岁久了而显得发黑的桌子凳子，倒是箱笼之物都髹漆了，也是红黑配色，显得昏暗极了。
刘府君看着房子和县衙有些感慨，对顾遥道：“贵州人情淳朴，和上蔡当真是不同极了。”
顾遥不了解贵州，于是只是笑笑，并不多说什么，只道：“铜仁府的百姓都记得刘大人。”
但是刘府君摇摇头，有些不大舒服似的，“贵州一带对朝廷派来的官员都抗拒得厉害，在这里不大好过。”不免就有些同情和自己一样经历的顾遥，问道：“顾大人瞧着年纪不大，若是出身不如意的缘故，不如多读几年考个进士一二甲，总比在穷山恶水里熬资历好多了。”就算是熬过了这份，还是升不到什么高官，他下份官职，怕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说，科举真是读书人的命啊。
贵州多是异族，辖下也是土司掌管，知府只是做一个摆设。
但是傅兼将她打发过来，绝对不是叫她来做摆设的。便是做摆设，熬过了这三年也升不了官。
想到这里，顾遥问道：“我晓得在这里做官为难，可当真没出什么大事来？”
便是贵州再淳朴，也不可能不需要官员维持秩序。
刘府君看了一眼顾遥，这才开始细细说起来。
这铜仁府在湖贵边缘，其实是真的不大被管的一个地方，他过来时府衙也就是如今冷冷清清的模样。事情自然有的，可是民不报也就官不究，偏生铜仁还真的不信官，有什么事情宁可打一架也不肯报官。
刘府君原本就没什么升迁的空间，见此落了个清闲。
但是自去年，铜仁开始掀起浪花来了。
第一桩，便是在各地都传得沸沸扬扬的桥上红衣女鬼的事情。
第二桩，却是因为本地的一个教书先生的事情。
去年中元日，有家寡妇出门给自家过世的丈夫放水灯，却被本地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地痞拖进小巷子里奸污了，不仅如此还被不少人当场撞见那小寡妇衣不蔽体的模样。后来虽说被人安抚着送回了家，可那小寡妇还是死了。
听说，那小寡妇是穿着一身出嫁时的红衣，发髻整齐妆容精致地吞金死的。
任是谁，都猜测是因为小寡妇不堪受辱，这才自杀的。
但是也就是那以后，铜仁府各地便时不时有人能看见在黑夜里四处游荡的红衣女鬼。但是只要是看到那女鬼行走在桥上，附近就必定要消失一个容貌姣好的小娘子。
到今年，已经陆陆续续消失了十几个小娘子了。
但是教书先生的事情，刘府君却是叹了口气，不肯说。
顾遥只好先问那红衣女鬼的事情，“刘大人可曾亲眼见过。”顾遥想到自己昨夜所见，只觉得背后又冷了一下子。作为一个起死复生的人，还真的是相信世间有鬼的。
刘府君无奈地点点头，道：“不光看到了，还不止一次。”他作为本地府君，旁的小事可以不管，这怎么可能不管，消失了十几个小娘子，还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肯定要抓紧追查。
“时常出现？”顾遥有些吃惊，这些神鬼之说，谬传居多，不想像刘知府都亲眼见到过。
“这倒不是，只是时常夜里出去调查，所以撞见了几次，若是普通平民倒是不大瞧见过。”
当官还得见鬼，真是心累啊。
“刘大人的意思，是这红衣女鬼的出没有规律可言？”追查了那么久，肯定能发现点什么来。就算没有，规律肯定是能摸出一点来。
刘府君点点头，“多半在月光晦暗的夜里出来，时间也是亥时左右出现。”所以他老是能看见，可总是不能彻底探查清楚，好知道当真是有鬼，还是有人装神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