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琅被打趣得无话,摸摸鼻子,只是对着一众的人笑。
瘦马么,可不就是消遣的,难道还要供着?
“望之啊,你这是也看对眼了?”有人见林祈独独不笑,便推搡他一把,半笑半是警告道,“可要讲究先来后到,这是陈兄先看上的,你且再看看罢。”
一个美人罢了,可不能起了间隙,扬州瘦马么,多了去,哪里找不出来一个绝色?
那陈琅听见了,才把脸转向林祈,他早晓得这是林修的嫡长子,身份何等不凡,只是这个姑娘,却是是极为中意的,于是恭谦地一揖道:“佳人难寻,不如稍后给林兄相看一番?”
他没有说话。
站在最后的少女却是微微抬起头来,目光微动,又随和温从地垂下去,是纤细含蓄的姿态。
忽然寂静下来,气氛便有些不对了。
“哈哈哈,想来林兄也是喜欢这样的细腰美人,等会也给林兄相看一番何如?”
有人出来解围,可是林祈偏偏不说话。
一时之间,便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气氛也就越发尴尬。
到手的美人,可没有白白让出去的道理,让出去了,可不丢面子么?况且,先前就说了,极中意!
“陈兄……可否割爱?”他语调沉沉,都知道林祈不是沉稳的人,玩笑时飞扬跳脱,此时却沉沉的。
他今日是来求人的,哪怕他身份更加高贵,可是也该是低头的。
只是,断然是不能放手的。
“呵,林兄这姿态,怕是委实是有些目中无人了!”那人不悦起来,冷冷地刺他一句。
“是陈兄看上的人……只是,”他该说什么,他愣了一瞬,只晓得自己绝对是要把姝雪带回去的,那个姣好的小姑娘,这么多年了啊,终于又出现了,“只是这位姑娘,似是在我梦里出现了多次,念念不忘许久,恳请陈兄割爱。”
他便深揖到底,神情严肃。
那人笑起来,他虽然不愿意得罪林家人,可是完全不怕林家人。
让林祈这样放肆,来丢他的面子?不可能!这扬州,可不是由他林祈说了算。
再说了,林家如今气焰盛,最是不知收敛,多次把手伸到他的头上了,他早就心存不满。
今日不挫挫林家人的锐气,还等什么时候?连他挑人,他都要跳出来抢走。
忒目中无人!
总归,本来是一个瘦马罢了,可有可无,这样一番心思百转千回过来,便是绝不可给他了。
“林兄若是还看得起我陈某,便不该来夺人所好。”他挑眉笑,笑意微冷,其间锋芒只有在座几人听得懂。
林祈看着低垂着头的姑娘,揉了揉额头,心思恍惚了半天。
眼前的姑娘眉眼早长开了,盈盈姣好,雪白如糕点的一张脸,身姿纤细而玲珑有度,精致姣好,确确是他们眼里的人间尤物。
其实变了很多,譬如没了当年的甜糯,毕竟眉眼长开了,变得清透了些。身姿也变成少女的玲珑有致,隐约间有些妖娆的姿态。
只是他还是认得出来,一眼就能认出来。
魂牵梦萦了那么久的人,白月光一般洒在心头,就是无端地一眼便能认出来,也绝不能再让她消失。
陈琅?呵!
“我说,这位姑娘,林某要定了!”
语调铿锵,一双眸子郁郁沉沉,满是狠厉,狼一般势在必得。平日里的谈笑风生,都是狗屁!
“你!”
陈琅气急,盯了他半晌,忽地又笑起来:“林兄是做什么,这样看重一个姑娘?”
语气带着讽刺与讥笑,陈琅在扬州独大,虽然官职不高,也是个清水衙门,说是官也只是个空头衔。
他有钱。
陈琅是个商人,其次才是官。
商人重利,所以他脸上带着笑,却绝不是打算放弃的模样,反倒是古怪。
“林某先前已经说过了。”他也跟着笑,笑得吊儿郎当,惯常风月场所里的半真半假的笑。
“哦――”陈琅随随便便应了,转脸对一旁的仆人道,“你去问邱婆子,是卖给我还是卖给林大人。”
站在一旁侍候几个人的小厮急红了眼,两位都是得罪不得的主,怎么能叫自家妈妈来挑!
无论得罪谁,都不好过。
“两位爷,还是两位自己决定罢,我们这些小人,怎么决断……”小厮苦着一张脸央求,他们这些人也不容易。
陈琅似笑非笑看一眼小厮,合了手里的折纸扇,只道:“我让邱婆子决断,便是邱婆子决断。”
眼风扫过小厮,凌厉严肃,小厮背后一冷,便不敢多话。
那边的邱婆子听说两位大人争执起来了,既惊且喜,打扮都不曾就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了。
颠颠地走过来,掐了嗓子道:“两位爷……两位都这样尊崇,叫小人怎么做主,还是莫要为难我老婆子咯!”邱婆子陪着笑,心里也不晓得怎么办。
陈琅这样做,自然意有所图。
“我说叫你判断,你便判断罢。”他极为矜持地斜斜扫邱婆子一眼,嘴角抿着一点笑,实则眼神冰冷。
邱婆子一脸为难,皱眉纠结半天,一拍大腿:“这……这我这老婆子可就挑了。”
陈琅脸上的笑容浓起来,是商贾惯有的半真半假的笑意,看多了有些瘆人。
“我这闺女呀,自幼就是个娇娇儿,就是这一身细白皮儿,我可是花了不少银子呢,年年都买了海外的顶好香膏子擦……擦了那么多年,才养出这么一身好皮肉。”
邱婆子一转眼,眼角一睃两个人,见两人脸色都不好,登时心里咯噔一下子。
两位都是大人物,会在乎这么几句话来让她抬身价么?反倒是叫人笑话!
人家不缺银子!
那到底……到底该给谁呢?她原是让两人按出价来的,她也好捞一笔。只是这样一来,可是两个都得罪了。
头一个,面前这个就不能得罪。陈琅是谁?可是垄断了大齐一半商行的巨贾!
她正心思乱糟糟,不晓得怎么办,陈琅却是忽地说话了:“无论是谁可都是结了段缘。”便和善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