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寒风,战船破浪前行。
托德坐在右侧的船舷,看向身后越来越远的暮西海岸,沉默不语。
哈金斯滑动着手中的船桨,喘着粗气,向他问道:“我们大概要在岛上逗留多久?”
托德从怀中掏出了记事本,看着上面的铅笔印记,一边思考一边说道:“根据『黑颅』俘虏的供述,考虑到逗留间隔的时间,再加上春季逆流的因素,我们可能要在激流岛上住两天,才能动身返回大陆。”
哈金斯伸出手拍了拍身下的木箱,点点头示意明白。
一个小时后,战船停靠在激流岛的浅滩处。
哈金斯指挥着众人将船体拉上了岸,又掀开了船舱的油布,开始检查起板条箱中的玻璃。
托德则坐在浅滩的大石之上,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地图,观察起这个距离暮西海岸只有四公里的小岛。从上空看下去,岛屿呈椭圆形,大小不超过四百亩。沿岸为砂石冲积形成的砂床,靠里处为茂密的森林。岛屿的正中央有一口活泉,泉水流经的地方,形成了一条川流不息的小河,激流岛也因此得名。
合上地图,托德将注意力放在了,哈金斯身边的帮手身上。总共九人,男人称呼他们为『可靠的熟人』。无论是划桨控帆,还是搬运货物,这些人动作娴熟,整齐划一,沉默无话,任劳任怨。
这些人并不像是普通的民众,真要说起来,托德认为他们更像是士兵。
说起来,哈金斯的身份到现在也是一个谜。
这个男人,无论行事还是说话,并不像一名混迹于市井之中的农夫。他的行为虽然时而粗鲁,但却有着严谨的逻辑性;他虽然对学术不感兴趣,却能看懂一些简单的文字;他不喜欢打猎和聚会这些贵族的玩意儿,却时时刻刻随身携带着干粮和武器。
不像是贵族、也不像是佣兵,托德初步推断,对方很可能来自于军队。
为了弄清他的身份,托德曾经旁敲侧击打听他的过去,这个高大男人的回复,总是翻来覆去、毫无新意的那么几句话。
『我是一个很普通的信使,偶尔也去山里打猎。』
『平时也帮修道院或是其他有需要的人,跑跑腿,赚一点外快。』
『我没有家人,孤身一人也没什么不好。』
托德自然不大相信这些话,在他看来,这个男人身上一定有着故事,只是不愿意提起罢了。当然,刨根问底的事情他做不出来,每次问到最后也只能无奈放弃。
让他感到安心的是,哈金斯对他没有任何恶意,甚至在日常生活中,还有些不着痕迹的照顾和维护。
将思绪拉回当下的形势,托德开始思考起古董玻璃的计划。
最初,制定这个计划的目的在于达到三个目标。
一、在暮西海港建立属于异种的根据地,彻底摆脱寄人篱下的局面。
二、想方设法从教会派和禁欲派的争斗旋涡中脱身出来,并尽力做到和两派的关系不降至敌对。
三、如果可能的话,想办法将神父保罗这个碍眼的家伙赶走,或者让他失去权力。
教会虽然同意将暮西海港交给托德,但这是以帮助侵占修道院为前提,无疑与第二点冲突,而且教会达到目的后,很可能会过河拆桥;如果他选择置身事外,在两派斗争中消极应对,最后肯定会被教会收回祝圣书和海港经营权。
所以,想要制定一个周详的计划,同时实现上述三个目标,无疑是极为困难的。但是这三个目标相辅相成,没有达成其中的任意一个,都可能会造成无法预料的后果。
所以这个计划的步骤详细说来,就有如下数步。
第一步,利用前世的玻璃加工技术,制作出这个时代无法触及的工艺级玻璃产品,并将这些玻璃伪造成泰罗帝国时期的文艺品。
第二步,掌握海盗南下的动态,研究北部群岛的势力情况。
第三步,与教会势力保持良好的关系,以便日后在剿灭海盗时,能够向其借兵。
第四步,让哈金斯在村镇之间,散布北部群岛埋有泰罗宝藏的假消息。
第五步,配合教会军队剿灭海盗,保证航道安全,并缴获战船。
第六步,托德主动散布自己要北上的假消息,实际上是利用海盗战船装载玻璃,隐匿至距离大陆最近的岛屿――激流岛上。
第七步,在等待一段时间后,托德将带着满载泰罗宝物的战船,假装发现了北部群岛的宝藏,凯旋而归。并通过造势等方式,将教会的注意力由侵占修道院,转到玻璃上面。
目前,计划只执行到了第七步,三个目标基本上算成功了一半。
值得一提的是,在剿灭海盗时,由于错估了『黑颅』部族的战斗实力,整个计划险些彻底失败,还好阿方索.德卡沃力挽狂澜,摆平了狂战士萨克鲁。
那么,为什么不将玻璃制作技术,直接献给教会?
在托德看来,如果自己将玻璃制作技术,献给了教会,最好的情况不过是获得一份赏赐,最坏的情况是教会为了不让玻璃工艺流传开来,对自己这个没有任何使用价值的发明者痛下杀手。
如果自己用泰罗宝藏的名义,向教会献上宝物。没有任何海军力量,对北部岛屿一无所知的教会,将不得不依赖自己,帮助自己建设暮西海港,以获取更多的玻璃制品。
但是,仔细想一想,好像有些地方还存在一些问题。
谈到阴谋和计划,托德在前世最大的努力,也不过是在大学里那片方寸天地,为了职称和论文,和系里的对手们勾心斗角,又何尝遇到过如此复杂的情况;另一方面,作为一个理论性科研员,以前更多接触的是实验和论文,他也没想到有有朝一日,还需要去亲自制定和执行计划。
坐在石头上,又盘算了一遍计划的可行性,最后想到脑仁发痛,托德都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来。
带着这样的感叹,托德索性也懒得再去思考,转而将注意力放在当前的事情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