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西城,哈金斯宅邸,北行前的最后一夜。
“陛下,没想到您会来家中看我!”哈金斯看见国王出现在房门口,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
托德快步上前,按住他的肩膀:“快躺下,快躺下。”
哈金斯不顾劝阻,扶着床沿坚持坐了起来,尽力忍着脊椎传来的隐痛,脸上保持着微笑。
托德关心的问道:“伤口怎么样了?”
“最近一直在修士们的监督下,做着康复训练,现在每天已经能下地行走一小时了。”哈金斯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丝毫不在意的说道。
托德点头说道:“那就好,抓紧时间恢复身体,王国还有许多事情等你来做。”
与哈金斯又闲聊了几句,托德将带来的礼物交到对方妻女的手中,借故离开了房子。
回头再看一眼大宅门口,被妻子搀扶着、硬是要恭送国王的哈金斯,托德摆摆手,钻进马车的车厢。
芮契尔坐在座位上,静静等待着国王的到来。
“回去吧。”
近卫们听见国王的命令,开始朝着骑士团本部的方向移动。
托德放下车厢的窗帘,隔绝了视野中的街景,轻轻叹了口气。
芮契尔轻声问道:“这是今天晚上的最后一个?”
“没错,所有需要道别的人,这是最后一个。”
“陛下,我能够理解您的心情,但是您也应该知道,我们现在每耽误一天,您的生命就流逝一天……”
托德挽起衣袖,看着异变造成的伤口,已经蔓延到大半个小臂,无奈的说道:“我明白,无论如何,明天清晨就是我们出发的日子。”
第二天一大清早,天色刚刚微亮,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
一男一女,全身包裹在黑袍之中,驱马从后门离开骑士团本部,赶向了暮西港口。
阿依莎的『黑珍珠』号,早早的停泊在港口的船位之中。它的船长脱下了那件厚重的拖地长袍,柔顺乌黑的长发绑成发髻,稍显黝黑的身体,穿着一件并不是太合身的皮甲。
看着芮契尔举起的王国令牌,阿依莎皱着眉头,看向女子身后那名隐藏真容的乘客,开口说道:“上来吧,我等你们很久了。”
与二人擦身而过的时候,阿依莎昂起头,异色的瞳孔闪闪发亮:“我不管你们曾经是什么人,上了我的船就是我的货物。如果你们胆敢做出任何不符合『货物』身份的举动,我不介意亲手将你们扔到海里!”
芮契尔点点头,拉着托德径直走下了甲板。
“奇怪的家伙。”
水手们传来的窃窃私语,让阿依莎不悦的抽出匕首,一个甩手扎在高高的桅杆上。
“都闭嘴!回到你们各自的位置上,让我们离开这!”
坐在客舱中的托德,感受着身下的轻微震动,耳边传来船帆张开的声响。
高高的透窗上,阳光的方向缓缓改变,船体慢慢离开了港口的栈道。
暮西城山丘的景象,在视野中越来越远,托德看了一眼在船舱中四处查看的芮契尔,用自己才能听见的音量说道:“再见了,暮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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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珍珠』离开暮西港口,航行了整整两天。
与前世乘船的旅行不同,在大海上航行的日子枯燥而又乏味。
在船舱里,花了几分钟进入灵魂空间,与暮西城的官员们结束了一场简短例会之后。托德听着船外海浪的声音,百无聊赖的翻阅起携带的书籍。
为了这一次远航,芮契尔做了详尽的准备。
食物、衣服、书籍甚至是实验器材,都准备的妥妥当当。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托德听取芮契尔的建议,将自己的活动空间压缩在客舱之内,即便是用餐,也由后者代为取来。
但很快,甲板上传来的怒骂声和争吵声,使得他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书。穿上袍子,利用克劳伦斯馈赠的『变形』异能,将脸孔变成一个颇有几分英武的年轻人,推开门走上楼梯。
芮契尔站在甲板上,脚边躺着一个不停哀嚎的强壮水手。后者满头大汗,抓着自己那条扭曲成怪异姿势的右臂,嘴中不住骂着种种污言秽语。
“你折断了我的胳膊!你这婊子!我要扒光你的衣服,把你挂在桅杆上晒成干尸!”
托德走到芮契尔的身边,向对方投去一个关心的眼神。
女子摇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怎么回事?!”阿依莎提着短剑,穿着一件水手短袍踏上了甲板,凌厉的视线在水手和乘客之中来回观察,最后将视线放到芮契尔的身上。
“看起来,您的手下并不是太听话。”芮契尔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对着船长莞尔一笑。
阿依莎顿时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对这些粗鄙而又低俗的手下太了解了,这帮人在进入公海之后,立即显露出海盗本性,实在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阿依莎压低嗓音,恶狠狠的吼道:“我说过!他们是珍贵的货物!管好你们裤裆里的那根玩意儿,别让我再多费一句口舌!”
水手中有一个镶着金牙的高大个,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身为船长,难道不应该首先关心一下自己的船员吗?”
托德循声看去,『金牙』身边站着七八个人,随着此话不约而同的起哄起来。
“大副说的对!”
“没错!况且是这个女人先动的手!”
“就算是货物,难道摸一把就不行吗?哈哈哈!”
“航行已经两天了!船长为什么还不告诉我们目的地是哪?!”
托德侧头朝着阿依莎看去,后者的表情冷若冰霜,身形未动,但手中的短剑却在微微颤抖。
22岁的女海盗,即便父亲的名号再响亮,想要服众恐怕也很难吧。
“德里克先生(托德的化名),你的女伴伤到了我的手下,我们必须来谈谈赔偿。”
托德闭上眼睛,微笑着点点头:“当然没有问题,让我想想。”
下一瞬间,托德将芮契尔喊入了灵魂空间的研究所,朝她说道:“如果我们现在夺取这艘船的指挥权,是否可行?”
芮契尔摇摇头:“眼下才刚刚航行两天,距离北部冰海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我并不建议现在就夺取船只。第一,我们没有航行的经验,即便夺取船只,也不得不依靠船员来继续航行;第二,我们还要依靠那位巴巴罗萨的女儿,来为我们指引方向。根据我手下的情报,她曾经航行到过北部冰原,没有她的配合,在那宛如蛛丝一般的冰川之间,我们恐怕根本没有办法到达目的地。”
“那我们现在怎么做?给钱,缓住他们?”
“不,我倒有另外一个想法。”芮契尔坐在办公室里的转椅上,托着下巴一边思考一边说道:“刚才有个水手说了一句话,让我有些在意……”
托德脑中灵光一闪,问道:“『航行已经两天了!船长为什么还不告诉我们目的地是哪?!』是这句吗?”
芮契尔赞许的看了一眼托德,点头道:“没错,就是这句。根据我的猜测,那个水手对我的骚扰,应该是一场刻意制造的寻衅。一方面,黑珍珠的船长在航行前,并没有告诉船员们目的地,这恐怕会引起不少人不满;另一方面,有一部分水手觊觎阿依莎的领导权。这两件事加在一起,就造成了今天的挑衅,有人想利用此事趁机打压她的威信。”
托德一边回忆船上的场景,一边说道:“领头人就是那个镶着金牙的大副。”
芮契尔点点头:“没错,应该是他。”
托德沉吟了片刻,建议道:“那我们或许可以帮忙清除掉这群人。”
“这是一个办法,但并不是最好的办法。”芮契尔用手拨弄着桌上的鼠标,轻轻说道:“用我们的能力抹杀这帮不听话的渣滓,并不是什么难事,但这样一来,势必会引起阿依莎对我们的提防和警觉。毕竟,自己的船上突然多了两个强大的异种,这种事情轮到任何一个船长身上,都不会愿意看到。弄得不好,最后还可能将这位年轻的海盗船长,推到我们的对立面。”
托德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想将这种矛盾激化,让阿依莎自己动手,去清除这个航行途中的不稳定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