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被吹开了,琴声混着风声一齐飘进来。
正要去关,手却滞在了木框上。依旧是一袭白衣,依旧是清雅如仙,依旧是清清冷冷看不出一点情绪,依旧是那句话:“你可愿意跟我走?”
渊清慢慢朝我走来,脚下是凝滞的空气,手上绕着几根琴弦,身后两只白鹤扑扇着翅膀,那一刻还真以为他就是神仙。为什么他总是出现在我失落无助的时候,第一次或许是因为清月,那么现在呢,又是因为什么?
“因为你还没有学会《鹤鸣》。”
我猛地一惊,渊清的嘴并没有动一下,那声音是自动从脑海里蹦出来的。
《鹤鸣》是一套极其古老的武功,主要控制人的思想,迷失在鹤鸣中的人往往会因精神分裂而自杀。因其年代久远,江湖上的人几乎都已将它遗忘。小时候渊清曾给我弹过一次,光想想都觉得后怕。
“莲,你好坏,当着那么多人面也不放过香儿,你没看见芸娘那脸,臭得跟吃了老鼠药似的。”柔中带媚的声音,不仔细辨还以为是个女人。
“傻香儿,本教主疼你还不好?芸娘那张抹得跟老妖精似的脸老子看了就想吐,哈哈,香儿来,香一个。”
“不嘛,你不让我接管沉香阁我偏不依。”
“多大的事儿呢,比伺候本教主还重要。”
“哎呀,不要嘛,你这么急干什么?”
“这可由不得你了,小妖精。”
“呀呀呀,放我下来,莲,你快……”
好不容易安静了下来,门外又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踩得木质地板吱吱地响。女子极其尖锐的声音:“气死老娘也,我今天非要扒了他的裤子看看那只狐狸精到底是男是女!这个不知感恩图报的东西,要不是老娘他早就被路边的疯狗啃得连根骨头都不剩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他这狐媚样也敢勾引我相公!”“夫人莫急,莲教主只是一时兴起,隔几天就对他没兴趣了,那个上次带来的男宠不也是这样的吗?”“男宠?那不是他表弟吗?”“夫人有所不知,那个墨菊可是个厉害人物,他既是……”话还没说完,脖颈上插了一根血红的针。
隔着门,我看到那人膝盖一屈,软倒在地……
芸娘错愕地一阵张望,被人从后面搂住了……
“还记得我写给你的那句诗吗?”渊清的话唤回我的神思,苦笑一下:“记得又如何,真真假假难相辨,这一刻的誓言到下一刻或许就变成了谎言,这世上最难懂的便是人心,上跳下跳最后跳得连自己都不清楚了,我已经很累了,也不想再探究下去了。”相信缘分,却不认为有缘的人一定会在一起,它只是一根虚无的线,没有实际意义。
回望一眼门外交叠的两个影子,毫不犹豫地跳出窗去,一只仙鹤仿佛有感应一般冲过来将我接住,脖子一弯,在夜空中滑过一道优美的弧。
当我再次来到那座简陋的小木屋时,看见之前那两个孩童正在门前浇花,两小娃仿佛长不大一般还是先前的模样,衣着也没有太大改变,渊清往他们中间一站,指不定就成了仙人和仙童。
见了我还是像老鼠见了猫,扔下水壶一溜烟躲到了渊清身后。渊清慈爱地摸摸那两个小脑袋:“莫怕,这是墨菊哥哥。”
“他们是?”
“他们是我栽培的滴水青莲,在药水中浸泡一百零三天化成的人形,永远维持小孩的模样不会长大。”
惊叹!先前我还以为他们是渊清培养的下一个目标,没想到这两个水灵的孩童竟是植物化成的。
进了门,桌上点起一盏煤油灯,风冲进来,微弱的芯火一颤一颤。
渊清道:“今天累了,你先休息吧。”
望着随时都要灭的芯火,突然觉得他很像自己,在心头徘徊已久的疑问冲出了口:“为什么当初你要把我送给清月?”
身后是漆黑的夜色,渊清的头发中参杂了几许银丝,脸似乎比以前更加俊逸出尘,“因为他才是你的恩人。”
“你说什么?”
“若没有练《冷香诀》,他就不会像现在那么痛苦了,但是只有变强才能保护心里那个人,而不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家破人亡。”
我的拳蓦然收紧,上下牙齿咬得生疼:“他……难道不知道倒练就等于逆天,不会活得长久。”
“《晚艳流风》的条件你应该清楚。”
“所以……他才倒着练”我的声音几乎颤抖,做梦都未想过那个狂魔竟然会为我付出那么多,而我又为他做了什么?除了同情就是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