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量过一次体温,发觉还是有些低烧。她吃了季枚做的粥后又吃了一次药,接着在床上又躺了好一会儿。
晚上徐时礼没在学校晚自习。
他回来时温瓷还在睡。
季枚做了饭让徐时礼上去喊她,徐时礼见她睡得踏实安稳了许多于是没叫她,让她接着睡。
温瓷这一觉睡到了天昏地暗,醒来时缓缓睁开惺忪睡眼,看了下时间。
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不知不觉中,温瓷即将渡过了这一天。
温席城和他的第二任大概已经离开了吧。
温瓷对着天花板,想起温席城口中的她“弟弟”。
昨晚劈里啪啦一通温席城说得极快,以至于她没怎么能反应过来。
她现下从那种委屈又愤懑的情绪里缓了些许后,觉得心有余悸。
睡了一天,一天下来只喝了点不扛饿的粥,温瓷迟钝地感觉到了饥饿感,下了床出房门下楼找吃的。
楼梯对着饭厅和客厅中间,温瓷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琉璃台边的徐时礼。
他一手压着几张a4纸,面前放了个平板。
温瓷以为他在看什么网课,还在心里讶异他这人也会看网课。诧异的同时她走下去才发现他并不是在看普遍意义上的网课。
他在为集训做准备。
a四纸上写着的集训时间,就是温瓷期中考试所在的那一周。
他专注起来的模样带着几分妙不可言的帅气,温瓷忍不住一直看着他。
他对身后目光有所察觉,转过来,挑眉,“饿了?”
温瓷“啊”了下,点头。
饿了。
温瓷额头前还贴在徐时礼给她换的退烧贴,马尾睡得凌乱,双眼迷茫而思绪因为生病了在神游,模样让人觉得心里软软的,让人想趁人之危,又或者摁在怀里抱抱亲亲。
徐时礼眸色深了些许,捏着平板电容笔的手一松,起身走向身后开放式厨房,淡淡地,“给你留了饭吃点。”
温瓷走出来在琉璃台前坐下,看着徐时礼厨房的背影。
他不过也才十八岁,看起来桀骜又散漫,此时挽起袖子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温柔也细腻。
她眼前这一幕好像被定格住了,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在发生了很多荒唐且不可思议的事情之后,温瓷还是会记得这一幕。
以至于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她回忆起这一段日子时,不是这个城市,不是容城一中,也不是满城的木棉花,而是他与这座城市,他和容城一中……以及站在木棉下的他,和有他在身边时温瓷心里那份心安和悸动。
*
温瓷生病多半是在外面吹了一晚的风导致的,生病加情绪低落,难免使人变矫情了许多。
不过第二天她的体温基本就已经恢复正常了,转为了感冒。
病没那么严重了,温席城也大概率没机会见了,温瓷就没那么矫情了,心情舒畅了好些。
各科老师这几天都在为期中考试的重要性打预防针。在全班同学都在哭天喊地说没怎么复习的时候,温瓷在边打喷嚏边恶补物理。
她还在桌子的右上角写了物理的复习计划。
温瓷这人要不决定不做一件事,要么就把这件事做好。
这是温瓷打小就从她妈妈那里接受来的教育。
而温瓷今天这副性情,多半也是她妈妈悉心教导的结果。
温瓷妈妈不是典型的江南女子,做事勤恳认真,待人精明。在温瓷很小的时候妈妈工作忙,就只能把温瓷带着身边,有时候工作也只能带上她。
温瓷妈妈生活和工作上都不习惯妥协,身上有一种韧性,温瓷骨子里也有那种韧性,几乎是与生俱来的一种韧性。
这种韧性通过性格表现出来,就是温瓷今天这样。
温瓷是这么想的:既然决定要把缺失了几年的物理补回来,那就得好好学。
下午最后一节是班主任的班会,班主任被年级级组通知开会去了,吩咐班长和纪律委员带着大家自习。
最后一节课温瓷还在抄黑板上的作业,就看见英语科任老师走了进来。
英语老师巡视了一圈,“温瓷同学在吗?”
温瓷微愣,放下笔站起来。
英语老师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几秒,轻声说,“你妈妈来了,在办公室哦。”
温瓷反应了几秒,以为是季枚来学校了而英语老师误以为是她妈妈。
温瓷跟了出去。
她跟出去前把桌肚里的手机一并掏了出来,迅速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季枚今天并没有给她给她发任何消息。
温瓷收回手机,看着走在前面的英语老师。
英语老师转过身来笑着说,“你妈妈长得很漂亮哦,你家境应该很不错。”
温瓷心下狐疑却面上不显,什么也没说跟着英语老师走廊直走进入办公室。
这个时间大概很多老师都去开会了,就只剩下几个科任老师。
英语老师把温瓷带进办公室里,直走进去推开茶水间的门,微笑着对温瓷说,“进去吧,你妈妈说找你有事。”
温瓷脚步顿了下,跟英语老师道谢后走进茶水间。
英语老师贴心地把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细微喧嚣。
温瓷站在门板前,看着翘腿坐在皮制沙发一个女人的背影。
女人穿着凹凸有致的裙装,身上批了件雪白的貂,栗子色长发波浪卷,耳朵上缀着玛瑙石耳环,穿着打扮雍容精致。
温瓷下意识觉得她找错人了。
下一秒,她转过头来看向温瓷,精致的面容笑开来,端庄娴淑地说,“你就是温瓷吧。”
温瓷瞳孔微缩,死死地望着这个女人。
女人看起来怎么也就四十开头,脸上化着让她看起来精致美丽的淡妆,她对着她丈夫与亡妻的女儿漾出一抹得体的笑。
温瓷站那眼神冰冷定定地看着魏青,以至于魏青脸上笑得有些勉强。魏青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尴尬,“我是魏青阿姨,你爸爸跟我说已经找过你了,但是他今天不知道我来找你,你可以坐下跟我好好聊聊吗?”
温瓷脸上给不出一点表情。
除了震惊以外,她实在不知道该对温席城的现任妻子做出什么样一种反应,只能面无表情地反问,“你们昨天不是该离开这里了吗?”
温瓷感冒还没完全好,声音涩涩的。
她看着魏青,“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魏青微愣,“你好像对我很抗拒。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聊一下。”
温瓷咬着唇,垂在两边的手悄悄蜷缩了起来,又放下。
她走过去,隔着茶几,在魏青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温瓷只坐了很小一块地方,下颌延至锁骨都僵直了起来,她的背脊也挺得直直的。温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只觉得这仿若是她母亲该有的姿态。
像一只黑天鹅一样,藐视某些丑小鸭的惺惺作态。
“我想你对我有什么误会。”魏青眼神有些闪烁,“我不知道你身边人是怎么说我的,但是我和你爸爸在一起和结婚都是名正言顺。”
“我和你爸爸,是在你爸爸和你母亲结束后才在一起的。”
“你可能不清楚,在那之前,很早以前你爸爸和你母亲就已经感情破裂了。”
“你是个小孩子,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但是你不能去埋怨周围所有人。”
魏青不痛不痒地告诉她,“你不应该一副受害者的姿态。”
温瓷觉得胃搅在了一起,这些话直叫她觉得反胃,只听魏青继续说,“你爸爸告诉我你们前天不欢而散,我清楚地知道像你现在这个年纪的小孩有些叛逆是正常的。”
“你爸爸或许是对你有疏忽,但是不代表他不是个好父亲。”
“是人都会有七情六欲,他是你爸爸,他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害你的。”
“这个世界上,哪有不爱孩子的父母。”
这个世界上哪有不爱孩子的父母?这个世界上哪个父母不是为了孩子好?
这些话温瓷都听烂了。
这个世界上大多父母都会说这句话,温瓷不明白他们是怎么能在理所当然地把小孩伤透之后,还能心安理得地告诉她,“都是为了她好。”
这些人究竟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魏青仿佛在导着一段独角戏,罔顾对面脸色黑沉的温瓷,她还要说下去。
温瓷冷声制止了她,“够了――”
“如果把小孩扔了之后是为了她好,如果扔了之后罔顾她的意见操控她的人生也是为了她好,那么是不是不分青红皂扇她一巴掌也是为了她好?怎么,我还要感激涕零谢谢他赏我一巴掌是吗!?因为做父母不需要通过考试,所以现在什么牛鬼蛇神都来做父母是吗?!”
”魏阿姨,如果您要来当温席城这个说客的话就算了吧?”
温瓷很生气,乃至于她的语气越发激动,“温席城是糊涂了吧?他怎么也找个熟人过来,我和您就是半毛钱干系都没有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您怎么会有这个自信过来见我?!”
魏青抿了抿唇,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女生,“看来你爸爸说的没错,你果然牙尖嘴利地,很难搞。”
温瓷极力地克制住心底积压了很久的愤怒,“您要是没什么要说的话就离开我学校吧,没什么事不要来找我。”
言罢,温瓷起身正打算转身。
身后魏青厉声开口,“你站住――”
“温瓷!天底下没有孩子敢这么跟父母叫嚣!你爸爸之前不过是要你考取一个离家近点首都这边的大学!这就叫不尊重你的意见了吗?你现在这么叛逆的样子就是身边没有人管教你,我们已经商量过决定了,你跟我们回去读书,读高中,你爸爸是不会放任你现在这个样子的。”
温瓷转过身来对着魏青,睫毛都止不住颤抖起来,声音不难听出震惊,“你们?你们是谁?你们里面包括你吗?你要管教我吗?你算什么?你们算什么?”
“我们算什么?!他是你爸,我现在是你名义上的妈。”
温瓷觉得自己胸腔内积了一团火,那团心火就快要将她吞没,将她燃烧。
她觉得自己仿佛在听这个世界上最荒唐的话。
“你们是在征求我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