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奇怪,以前阿殊在身边的时候,她还不觉有什么,可现在分别才不到两个月,她便觉得寝食难安,既怕他在战场上受伤,又担心他的身体,心焦如焚,直恨不得生出翅膀飞到南阳去,亲眼看着他……
赵婆子见着主子时忧时喜的神情,隐隐猜到几分,便道:“王妃,王爷有杀神之名,一定不会出事的……您若实在不放心,不妨到南山寺去烧炷香吧?”
“烧香?”
“对,就当是求个平安吧,老奴听说南山寺的无色主持可灵验了,您不妨再去向他求一支签,看看好坏?”
赵婆子的话让魏青棠心头一跳,南山寺、玄方大师……她还记得刚回京那天晚上,玄方老和尚找她说过的话,他说她是真凤之命,还说云殊会大开杀戒、弑父杀弟!
这个批言实在太可怕了,哪怕现在想起来也还心惊肉跳。
魏青棠犹豫了一会儿,摇头道:“不必了,神佛之说始终虚无缥缈,我相信阿殊不会有事。”
赵婆子见状只得作罢,魏青棠思吟一阵又道:“至于新岁一事,你先着手准备,王爷在外打仗,府里边也不必铺张,能省就省吧。对了,照着去年的份例给每个下人发赏钱,你、阿金绿儿,还有越管家以及王爷身边的四卫,全都按着最高的发。”她顿了一下,补充道,“王爷身边的人再多发一百两,毕竟这次打仗,全靠他们出生入死。”
赵婆子一一应下了,绿儿却在旁边嘴快道:“王妃,其实您没必要给他们那么多赏,这些人啊都是老光棍,还没成家呢,拿了银子根本没处花去,最后准是拿去买酒!”
魏青棠还不知这节,颇感兴趣地问:“哦?这么说来,王爷身边一个成家的也没有?”
不等绿儿开口,赵婆子抢过话道:“王妃,别听绿儿那丫头胡说,府上又不禁婚配,怎么会没人成家?只是……”她顿了顿,压低声道,“越管家倒是提过,王府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但凡成了家的,都会领一笔安家费用,从此不能留在王府。”
魏青棠一听愣了:“这是为何?”
以阿殊的性子,应该不会管下面人成不成亲这么鸡婆的事才对。
赵婆子还未开口,绿儿倒是笑起来:“嘻嘻,王妃您忘啦,府上从来不留女眷的,要是有人成了家,那不就有女人了吗?”
魏青棠眉毛一挑,赵婆子斥道:“一边儿去,整日尽胡说。”她对着魏青棠躬躬身,“王妃,越管家和老奴提过一嘴,这也是为了王府安全着想,但凡男子成家,都会有了软肋,若是哪日软肋被拿,说不定就会做出背主的事情,所以府上才都是单身汉子。”
魏青棠怔住,良久没有开口。
软肋……
成了家的男人,都会有软肋,那么她呢,也是他的软肋吗?
心头蓦地闪过孩子的事,右手抚上小腹,心里更是五味杂陈,这时一道低低的声音在耳边道:“……没有拿去买酒。”
她吃了一小惊,抬起头,却见梅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目光幽怨地盯着绿儿。
他盯了一阵,扭头道:“王妃,属下的银子,都有用处,您……您还是多赏些吧。”
梅一说这话时移开脸,显得极不自然,魏青棠知道他是觉得别扭,也能理解,毕竟伸手找人拿银子都这样。
可还是忍不住勾勾嘴角,笑了起来。
院子里欢声笑语,没一会儿,崔芝兰的丫鬟过来了,她送上一张帖子,清脆道:“宸王妃,马上就是新岁了,我家夫人想请您一道上南山寺,为家人祈福。”
话刚落,赵婆子就笑了起来:“王妃,老奴先前还劝您去呢,想不到这会儿陆夫人的帖子都送来了,这也许就是天意。”
魏青棠愣了愣,看着那张写有“宸王妃”大名的帖子,半响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看来,这南山寺还是得去一趟了。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洛阳城外的大草原上。
刚刚经历一场大战,空气中都漂浮着血腥的味道,士兵在清点战场,个个满脸血污,连秦恒也不例外。他握着剑柄在战场上找了一圈,又指挥下面人挨个儿搜寻,等到最后确认了,才匆匆走回营里。
“主子!”
秦恒挑开帘帐,呼啸的北风瞬间倒灌进去,身披雪氅怀拥暖炉的青年瞬间低咳了一声,旁边伺候的竹一猛跳起来,连忙把营帐捂严,同时冲龇牙咧嘴道:“你就不知道动作轻点儿?明知主子不能受寒,你存心的吧你!”
秦恒也满脸歉疚,正要请罪,云殊却挥了挥手。
他脸色略有些苍白,然而神情平静地问道:“何事?”
秦恒立即禀道:“主子,刚才那一仗,南蛮的左先锋右先锋被擒,大军师逃脱,照理说,这里应该就是他们后方大本营了!可奇怪的是,我们没有发现阿霍勒的踪迹,不仅如此,连他身边最精锐的卫队也没见着!”
众人一惊,云殊眼底也闪过一抹惊异。
这一次奇袭,他们整整夜行一千里,从南阳城下奔袭至后方大草原,就是为了直捣黄龙,一举歼灭阿霍勒本部!
为此,他们派出上百斥候,打听到准确位置才敢动的手。
整场战争都非常惨烈,双方死伤无数,可眼看着要大获全胜了,这南蛮首领突然失踪,连同精锐卫队消失,这可非同小可!若是那阿霍勒也学他们来个奇兵绕后,这会儿将南阳城拿下亦并非不可能……
云殊思忖片刻道:“问出来。”
竹一马上道:“主子放心,属下一定撬开他们的嘴!”这大本营里不止南蛮的指挥部在,还有阿霍勒的亲族,包括他最珍视的弟弟阿苏格,这些人里一定有知道他下落的……少年说完出去,整个营帐中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气息。
秦恒道:“主子,您放心,我们已经抄了他的老窝,就算他跑到天涯海角,也一定能把他抓回来!”他是为了安云殊的心,可云殊却像没听见似的,出神片刻,方才侧目问他道,“什么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