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锋锐如刀,王柱心一颤,猛地后退两步:“我没有!”
他反应太大,引得身边人侧目。
魏青棠唇边飘过丝笑,慢慢道:“王大哥莫要激动,今天的苦主是你,你不报官,我们也不能强迫你是吧?”
周围人一听正要驳斥,她虚手按下,笑道:“众位也莫激动,其实请大老爷来,还是想还芯儿一个公道。不过今天这情形,也无需大老爷出面,因为咱们百草园里正有一位德高望重的人物。”
她话音刚落,孟玉楼就感到后背一阵凉意。
果不其然,覃唐笑吟吟指向他道:“就是这位,刚刚在边境大破北戎、凯旋还朝的孟小将军,孟玉楼。有他来做今日的主审,想必众位没有异议吧?”
所有目光登时集中在他身上。
这位孟将军的大名,可谓如雷贯耳。
这几天京城里,到处谈论的都是他的功绩,因此身份一露,立刻招来无数赞慕。
“原来这位就是孟将军啊!”
“想不到他也来了百草园……”
“长得真是一表人才!”
孟玉楼浑身不适,怎么也没想到覃唐会把火烧到他身上。
十七横眉怒目:“你这小子――”
“诶,这是好事,王大哥能进来,还多亏了孟将军让出的机会呢。”魏青棠笑得一脸诚挚,孟玉楼却觉得寒风飕飕,这小胡子好似存心坑他一样。
魏青棠唇角轻挑。
就是坑他!
要不是这厮当英雄,王柱根本进不了大门,就不会搞出这么多事端,还有小女孩那条命……
她心头梗塞,口中言辞愈发犀利:“怎么,难道大名鼎鼎的孟将军不愿替芯儿做主?”
周围那么多殷切热烈的视线,孟玉楼这个“不”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咬牙,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好,孟某就做这个主,敢问覃兄弟想怎么审。”
魏青棠眉梢一扬,笑眯眯得像只狐狸。
“这个嘛,就要请教秦老神医……老神医,你方才为芯儿诊治,可诊出她所患之疾?”
秦易儒已经平静下来,此刻她问,便想着回答:“是肺痨。”
“肺痨?”
“天!”
四下响起惊叹。
在大盛,肺痨仍是不治之症。
芯儿得的是肺痨,即使秦易儒能为她延几天命,也不能根治。
想到这儿,对秦易儒的恨意似乎消减几分……
王柱看穿魏青棠的心思,怒道:“别听他胡说!我家芯儿只是爱咳嗽,哪是什么肺痨!他是在找借口为老畜生开脱!”
魏青棠不徐不疾道:“王大哥,这才刚开始呢,你急什么。”她又转向秦易儒问,“那么肺痨可会当场毙命?”
秦易儒道:“不会。”
“既然不会,那芯儿因何而死,总得有个说法吧?”
“……是手厥阴心包经,”秦易儒迟疑一阵,沉声开口,“银针误下手厥阴心包经经穴,截断血流,才致心脉爆裂而亡。”
魏青棠点点头:“是这样吗?孙大夫。”
孙大夫之前替芯儿诊治过,当下颔首:“正是如此。”
全场哗然,秦易儒刚才那话等于承认下错针。
王柱急道:“孟将军,他已经承认了,快把他抓起来!”
孟玉楼未动,目光看向魏青棠。
魏青棠仍旧是不徐不疾的样子,她走到芯儿身边,抬起小手看了看,轻笑摇头:“果然如此,那么秦老神医,这根针,是您下的吗?”
秦易儒抿嘴不言。
他当时下的救命针里,绝没有手厥阴心包经经穴。
然而那时就他一个人在,除了他,还能有谁?
所以问起来时,就连自己都疑惑,是不是在慌乱中下错了针。
“……我不知道。”
他最后给出了这个答案。
孙大夫担忧地望着他:“秦老儿……”
秦易儒摇头,苦笑一声:“老夫真不知道。因为老夫自问不会下错针,可那孩子分明又是死在针下,这位小兄弟,老夫回答不了你这个问题。”
不,你已经回答得很好了。
魏青棠在心里默默道。
秦易儒实话实说,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这样的态度反而更能取信人。
她微微一笑,环顾四周,众人不再像刚才那样喊打喊杀,或多或少露出深思的表情……
差不多了。
她轻咳半声,朗声开口:“秦老神医说得话,大家都听见了。芯儿死于银针探穴,然而到底谁下的银针,他不知道……”
话到一半,王柱抢道:“他在说谎!当时芯儿身边只有他一个人,不是他还有谁!”
魏青棠也不恼,优哉游哉的转过脸瞥他一眼:“哦?王大哥,你确定那时芯儿身边只有他一个人?”
王柱一呆。
孟玉楼似反应过来,微眯起眼:“不错,当时你也在那里。”
芯儿从抽搐,到呕血,全程都是王柱抱着她的。
王柱闻言大怒:“你说什么?那是我女儿,我怎么可能下手害她!”然而握在身后的手不停发抖。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这小子怎么知道是他下得手?
他明明已经做得那么隐蔽,神不知鬼不觉,他怎么会知道?
王柱浑身止不住发抖,别人只当他是生气,唯有魏青棠眼底,划过一丝冷意。
事到如今,还不悔改。
他口口声声骂秦易儒是老畜生,其实真正的畜生是他!
那根手厥阴心包经银针,是他趁秦易儒不备,偷偷下的!
他把一切推到秦易儒身上,煽动旁人,口诛笔伐,最后一代神医含恨撞柱,落得个声名尽毁的下场!
魏青棠想起前世,那时对秦易儒铺天盖地的骂声,哪怕人死了也不放过。
要不是后来,受过秦易儒恩情的大理寺卿详查此案,最终在王柱家里搜出来历不明的银子,逼他招供,这件案子永远也不会大白。
“王柱,你说那是你女儿,但我怎么听说她是你亡妻和前夫所生,并非你所出呢?”
王柱心一跳,她是怎么知道的。
他梗着脖子吼:“是又怎么样?芯儿就算不是我亲生女儿,可我把她当亲女儿疼,有问题吗?”
魏青棠眼神一寒,冷笑:“是吗?那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