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很讽刺，很可笑，对吧？”
秦卿月深深看了眼方休，目光复杂，说不清到底是怜悯还是嘲弄。
“堂堂的东方世界最有影响力的超级世家之一家主，暗地里，却是操控着西方圣教。”
她冷笑道：“两个世界每隔二十年便海角论道一次，为了各自的利益争斗得你死我活。”
“可是最终，得利的是谁？是他方景隆。”
“是你们方家！”
方休默默听着，脑海里已经是念头纷乱一片，仿佛有万千个声音在响动，在狂呼呐喊。
他很不愿意相信秦卿月所说的一切，可在瀚罗城冰岛的经历，又清晰无比的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自幼引以为傲的家族传承，其背后却是如此的黑暗与龌龊。
这让方休只觉胸口仿佛压上了一块大石，连呼吸都难以平稳。
“芊芊，你知道妈妈小时候的生活是怎样的吗？”
秦卿月的目光掠过方休，又落在了目瞪狗呆的方芊芊脸上。
“……”
方芊芊悚然惊醒，随即拼命摇头，隐隐猜到了什么，并不愿意听母亲讲述下去。
“我还记得当初把我拐走的那个人贩子，他在村口卖点针线布头，小货车上还有一些糖糕。”
秦卿月凄然笑道：“那个时候，村里人都下地去了，只有我们几个小孩子围着货郎团团转，看他从小炉里面抽出蚕丝一样的棉花糖。”
“师姐林婉素是邻村的，我们都吃了货郎给的棉花糖，之后就失去了神志，浑浑噩噩之中，被他藏进小货车的箩筐之中，就这么被拐走了。”
“再之后，等我们清醒过来，已经是在一艘开往鳄国的人蛇船上。”
秦卿月的目光变得柔和了几分，垂着睫毛细密的眼帘，自顾轻声道：“我们像是货物一样被关在舱底，几百个小女孩挤在一起。”
“妈，妈你别说了……”
方芊芊不忍再继续听下去，妙目泛红，凄楚的哀求道。
“芊芊，这些事你该知道。”
秦卿月慈爱的摸着方芊芊的脑袋，苦笑摇头，继续开口。
“我们当时又饿又渴，在舱底度过了整整一个星期，要是不你婉素阿姨偷偷在身上藏的那个红薯，我们可能早就死在人蛇船上了。”
听到这里，方休满心不是滋味。
一方面既为生母的遭遇感到揪心，又为秦卿月三年前设计陷害自己而愤慨。
眼前这个艳若桃花的女人，口口声声说林婉素是她的救命恩人，可为何偏偏要如此对待方休？
这让方休心头有火，忍不住低低哼了声。
“再之后，人蛇船到达鳄国的港口，随即转航驶向西方圣教的总坛，天圣岛。”
秦卿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对方休笑了笑，并未多做解释，而是依然讲述下去。
“靠着那一个红薯，我和师姐林婉素很幸运的活了下来，虽然饿得不成人形，但总算是还有命。”
“然而同船的其他那些小女孩，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中途死掉的，直接被丢进海里。”
“就算是活着到了天圣岛的，有些因为染上各种疾病，同样是不能登岛，被丢在岛外的荒野之中自生自灭。”
说到这些噩梦般的经历，饶是时隔多年，秦卿月的眼底依然泛起一抹惨然。
“我和婉素被安排到了幼女司，从最低等的女仆做起，同时被迫接受西方圣教的各种教规教义洗脑。”
“终于，在我们十二岁那年，我们这一批容貌身材出众的女孩，被划入沉香教门下，成为了专门学习如何魅惑与取悦男人的沉香教门徒。”
“因为相互约定日后一旦重获自由，便要回到家乡去，我和婉素师姐尤为刻苦，学习天魔魅功最是迅速。”
“在我们十七岁那年，我和她，同时被教内四大长老一致看好，破例选定为沉香教神女。”
回忆起那些或许能够算得上是高光时刻的岁月，秦卿月的目光变得更加柔和，感慨的摇头笑了起来。
“婉素师姐容貌婉约清纯，教内长老对她更加青睐，是以把她送到了西方圣教教主面前。”
秦卿月抬眼，看着方休笑道：“这就是方景隆和你母亲相识的经过。”
“而我，则是被派往岳甲宗，负责嫁给宗主铁澜鹤，成为了岳甲宗的宗主夫人。”
方芊芊越听越是不忍，此刻却忍不住惊声道：“我的亲生父亲，是岳甲宗宗主？”
“不错，他的确是你亲爹，可惜在你两岁那年，他就失踪了。”
秦卿月摇摇头道：“我当时极为不甘心，为什么婉素师姐能够嫁给教主方景隆，而我只能嫁给一个瘸腿的老男人？”
“所以我们二人各自婚后，都断了联系，再没有见过一面。”
“我对婉素师姐的嫉妒，怨恨，直到听闻她难产去世，这才烟消云散……因为我从岳甲宗内秘藏的典籍之中，发现了些线索。”
她看着方休那张清秀的脸庞，恍惚间，似乎又看到了当年的故人。
那一颦一笑，哪怕如同隔世一般，依然是深深刻印在脑海深处。
“岳甲宗，一直传承着玄武神印。”
“而方家，则是需要有人接受青龙印入体，将其温养……婉素师姐当年与我共同接受了测试，我们二人其实都能承受青龙印那霸烈的气息。”
“但婉素师姐突然向教内长老请求，自愿沦为一个生育工具……哪怕，哪怕其下场是失去生命。”
一滴清泪，顺着秦卿月的雪白脸颊滑落，吧嗒滴在石桌子上。
“所以，你后来知道我母亲是替你去死的？”
方休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嗓音一片嘶哑晦涩，心头更是翻江倒海起来。
因为他的出生，母亲林婉素几乎是一命换一命，换取了方休来到这个世界的机会。
“是的，我对不起婉素师姐。”
秦卿月埋头擦了擦眼角，轻声道：“是以当方景隆再度下达命令，需要沉香教继续选出一名能够承受神印气息的神女，我便毫不犹豫的自荐了。”
她抬起头来，妙目绯红，眼神却是冷酷而又坚忍。
她含笑道：“因为，我要给婉素师姐报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