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陵外,同孙正德等人告辞后,二虎先行一步,召集龙雀卫于长安城外等候。
方圆带着龙雀卫,由城门一路直奔仙武院,近乎千人鲜衣亮甲,浩浩荡荡,招摇过市,当即惊动了京兆尹、南衙十六卫等守军。
龙雀卫进城时,小兵上报备案,城门小将并未当回事。
龙雀卫之名长安诸军皆知,且直属北衙,据说只听天子调度。
而当龙雀卫不去北衙,而是列行军阵,去向不知时,暗探立刻上报。
消息在长安诸军急传,众人误以为长安有修仙者作乱,龙雀卫前来降妖,是以,派人前来问清详实,同时,诸军紧急调动,护卫皇宫等官署要害。
大唐兵马鼎盛,国都长安,天子居所,明里暗里巡逻岗哨无数,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朝廷耳目。
想当初方圆初来长安,卷入奏折被盗一案,在刑部李进财手里,见过那密密麻麻的卷宗,凡进长安城者,无论权贵商贾、贩夫走卒,皆记录在册,几时进城,从何而来,写得清清楚楚。
兵马调度,依令而行,乃铁律。
哪怕龙雀卫与一般兵马不同,三年来战功斐然,赢得各方兵将敬佩,可该问的还是要问,这是规矩,是各处岗哨职责所在,铁律。
前来探问者,方圆一概不理,沉着脸疾行。
总不能告诉这些人,方大将军要去攻打仙武院吧?
哪怕是,人还未到仙武院,说客先来劝架了。
兴师动众,是为表明方大将军怒火;围仙武院,则是增加讨价还价的砝码。
邱明羽既已回长安城,那天子脚下,众目睽睽,方大将军就不能真要了他的狗命。
三年朝官,让方大将军明白一个道理,许多事不能只凭喜怒。
若真明目张胆的宰了邱明羽,定然不好收场,且不说李林甫等人定会抓住此事死咬不放,就是天子那边,无论如何,都会秉公处理。
法不可废,公然斩杀同僚,若不严惩,如何驾驭群臣?
届时,方大将军丢官是小,连累龙雀卫九百弟兄是大。
兄弟们三年风里雨里闯出的前程,怎能因自己一己之怒而毁?
无法无天依旧,可方圆到底在长安城这座大染缸泡了三年,做事不可能还如以前那般简单。
兴师动众,是做给天子与文武百官看,告诉众人,方圆不好惹,脾气大,惹之前最好掂量掂量。
没法子,人啊欺软怕硬,自古如是。
围仙武院,是要在之后的调解中,增大砝码。讲道理这事,学问很大,你看那劝架的人,都是为息事宁人而来,只有把事闹大,才能占得先机,往往劝架之人想的是如何让你平息怒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而别人也不禁会想,你看那方圆都带着龙雀卫兴师问罪了,邱明羽这厮怎么把方大将军气成这样?
方大将军这次,既要出气,令邱明羽颜面扫地;也要大闹之后,全然而退,不被问责。
话说,不知这样的方圆,算不算有勇有谋?
龙雀卫包围仙武院之时,各方官署顿时炸锅!
层层上报!诸将有冷眼旁观者,有担忧不解者,却都当机立断派人上报天子。
兵马内讧,乃大事,谁也不敢擅做主张。
况且,龙雀卫、仙武院都他娘的是修仙者,诸将有心无力……
如今不比以往,仙武大比之后,修仙者不再神秘。
就在各方人手狂奔皇宫时,天子已带人出了皇城,而高力士则被一位供奉院修士,带着向仙武院飞去。
邱明羽赶回长安后,便命一员心腹去往皇城附近,待他传音,上报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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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武院前,众人让开道路,只见李隆基气冲冲地走来,指着方圆就骂:“方圆!你好大的胆!擅调兵马私斗,你眼里还有没有朕?”
“陛下!非臣大胆,实乃邱明羽这厮卑鄙阴险!”方圆怒容不减,大吼道。
这一嗓子极亮,李隆基有些被惊着,九五之尊,文武百官平时哪敢与他这般大吼。
“你吼什么!擅调兵马你还有理了?”李隆基眼珠子一瞪。
方圆心中一乐,闭口不言,这往往你还有理了,就是算你有理的意思。
“邱明羽!你到底怎么惹了这混账?给朕如实招来!”
果不其然,李隆基将矛头指向邱明羽。
方圆这边不好下手,只能从邱明羽那边下手,和事佬一般也是挑软柿子捏。
“陛下,微臣不过是为了赢下赌约,谁知方圆这厮输不起。”邱明羽连忙躬身。
好一个避重就轻,颠倒黑白,方圆一听,立刻炸锅,“放你娘的屁!臭不可闻!你他娘的分明是不安好心,要置老子于死地!”
天子面前骂娘,好大的胆!
所有人目瞪口呆……
龙雀卫等人难免担忧,邱明羽属下喜上眉梢,龙门曹子军等则一时将方大将军惊为天人。
果然是敢当众拍姬心夜屁股的狂徒!
自愧不如!
今个的戏太好看,我等龙门弟子大开眼界。
“大胆!来人啊,将这混账给朕拿下!满口污言!成何体统!”李隆基吹胡子瞪眼,心里那个气啊,这混小子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大庭广众让他如何下得了台。
“陛下偏心哩!邱明羽这孙子,设计小臣于险境,被金丹秦军包围。若不是小臣激灵,哪还能站在这里!”方圆大声嚷嚷,模样煞是委屈。
“邱明羽!方圆所言是否属实?”李隆基猛然看向邱明羽,面色阴沉起来。
帝王心术。
身为天子,李隆基乐意看龙雀卫、仙武院小打小闹,相互制衡,可凡事不可过了,若是彼此坑害到生死的地步,那绝对不行!
“陛下,微臣不知方大人何出此言?”邱明羽毕恭毕敬。
第五重天设计方圆之事,绝不能承认,否则三年苦心做流水,天子或还留自己效力,但绝不会再给权柄。若是得到仙器也就罢了,可秦皇陵连番算计,竹篮打水,徒劳无功,万万不能再有损失。
想到这里,邱明羽心中一苦,不死药,飞仙谷,如今人人皆知,若早知如此,何必关了无忧小道,枉做小人,惹怒方圆。
见邱明羽不承认,李隆基又看向方圆。
其实他心里门清,邱明羽若不惹急了方圆,方圆决不至于这般大动干戈。这小子混是混了点儿,但识大体。
不用李隆基再问,见邱明羽矢口否认,方圆当即破口大骂:“邱明羽,你个狗贼敢欺君!你好大的狗胆!”
“方圆!你莫要血口喷人!”邱明羽大急,双目通红。欺君之罪,若不大怒,岂不显得心虚?
“邱明羽,我干你娘!来,今个当着陛下的面,咱不死不休!”方圆怒不可遏,六尺山岳平举,杀气升腾,活脱脱的市井泼皮。
众人再次愕然,方圆这厮怎还越来越放肆?
李隆基好似没听到方圆又骂人,也好似全然忘了方才叫人拿下方圆,冷着脸看方圆、邱明羽二人。
头疼,头疼,李隆基又气又无奈,两个都是独当一面的人才,哪个都不能寒了心,可方圆这混蛋不依不饶,如何是好?
“方圆,陛下当面,身为臣子,你敢这般放肆,邱某却不敢!”邱明羽高声,开始上眼药了。
他清楚在场能制止方圆者,唯李隆基一人,话是说给天子听的。
“好!老子今天辞官不坐,也要要你狗命!”方圆哼笑一声,杀气凛然。
众人听得糊涂,这话从何而来?怎好好的就要辞官?哪跟哪啊?
有人糊涂,自有人不糊涂,就如姬心夜,便嘴角高高扬起。
和邱明羽一样,方圆这话也是谁给天子听的。
果不其然,李隆基终于发声,沉着脸骂道:“方圆!朝廷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不能再让方圆闹下去了,这混账弄不好真会辞官!
“好了!你二人各执一词,朕听谁的好?既都说不清楚,此事就此作罢!谁也不许再提!大庭广众,五品大员,你们不嫌丢人,朕还嫌丢人!”
李隆基大手一挥,不容置疑,心里却打着先压下事态,再各自安抚的主意。
“臣,遵命!”邱明羽躬身时,嘴角偷偷扬起。
“陛下!臣不遵命!臣吃了大亏,不能就此作罢!”方圆铁青着脸,面无表情。
这模样是打定主意不给面子了,李隆基身后,高力士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不断对方圆使眼色。这小子,怎不知见好就收?陛下就算再欣赏你,也会生气啊!身为臣子,怎不知陛下难做?
果然,李隆基嘴角掉下,双眸半眯,看着都不高兴了。
“方圆,抗旨不尊,你眼里一点儿也没陛下啊……”邱明羽长叹,添油加醋,煽风点火,那语重心长的一声长叹最气人。
李隆基面色更冷,语气生硬道:“方圆,你说你吃了大亏,可有证据?”
李隆基既气方圆不给面子,又恨邱明羽煽风点火。
方圆微微皱眉,九牛二虎为替他出气,带着龙雀卫,斩了所有在场甲子金丹,证据全没了,如何拿得出?
邱明羽不是蠢货,一见方圆皱眉,便知方圆拿不出证据,立刻冷笑道:“方圆,你若拿不出证据,邱某也不为难你,把仙武院大门修好,再给邱某道个歉便可。”
“道歉就免了,若拿不出证据,罚面壁思过半年。”李隆基自不会由着邱明羽。
明眼人谁不知清楚,定是他邱明羽有错在先,至于面壁思过半年,不过是个由头,届时随便一纸调令,面壁之事自不了了之,当下,先让方圆罢手是好,再闹下去文武百官怎么看?
方圆不知李隆基心中所想,一听面壁思过半年,心中没由一股怒火窜起!
他娘的,方大将军为长安城太平,三年里带着兄弟们东奔西跑,斩妖屠魔,尽职尽责,天子不罚邱明羽,竟罚方大将军?
眼见方圆一张脸阴晴不定,直愣愣地看着天子,肖洒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生怕方圆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浑话。
而,邱明羽等人则眉开眼笑。
“陛下,不知心夜可否作得证人?
冰雪聪明夜仙子,微微稽首,一语破僵局。
阴晴不定的方大将军,满面微笑,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