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听她这么说,忽然轻笑了一声,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所做所为,“我只吩咐给他点教训,底下人怎么做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林语:……这……
“你和丁堰到底有什么过节,说出来听听?”要是势不两立的那种程度,没准她们还真能成喂同仇敌忾的朋友。
这是林语第二次问起来了,沈之初终于没再敷衍,口气依然很平淡,“也不算是过节。上次是因为他口无遮拦说话不中听,这次么,帮他巩固一下教训。”
什么巩固一下教训,他是不是还要夯实一下基础啊。林语眯着眼笑了笑,不忘弘扬一下社会主旋律,“还是不要用暴力解决问题吧。”就比如,像她那种拿起法律武器维护合法权益的做法不是挺好的么。
沈之初好像听到了她的内心独白一样,侧头看了她一眼,“他第一次住院,不是你干的?”
林语:emmmmmm……
细数过来,认识这么多年,乐以阳每次风风火火搅起腥风血雨,好像超过半数都是因为她。别人总说她佛系,其实不是,只不过乐以阳热血又仗义,总是赶在她前面直接帮她出了头。
林语心里想着,便有些怔怔,没留神车窗外景色的变化,还是沈之初提醒才意识到车子已经停了下来。
“你家住在这儿?”
说的是眼前伫立的一栋二层小楼。
林语应了一声,抬手解开安全带。
其实房子是乐以阳的,林语刚从秣市回来的时候不太想住家里,跟着另一个闺蜜蹭了几个晚上之后终究觉得不方便,正巧当时这边有家公司给发了offer,乐以阳又吵着要跟她住,就搬过来了。后来那家公司没去成,她在荻大附近盘了家咖啡厅开着,再想搬走的时候东西已经添置的差不多,就一直也没再挪窝。
“朋友的。”
说这话的时候对方已经绕过车头替她打开了车子,非常自然地伸手将她拉了出来,似乎想说话,不过刚动了动嘴唇,就被一声凄厉的呼唤给掩了过去。
“林阿语!你昨天晚上死哪去了,为什么夜不归宿!”
说话的是昨天本人出差在外并不知情、也是刚刚才回来发现林语不在的乐以阳。大约是看到林语从沈之初那辆扎眼的红色车子上下来的画面实在太令人震惊了,乐以阳几乎是旋风一般地冲了出来,张嘴就是一阵咆哮。
林语被她这逼人的气势震得下意识地往后撤了一步,差点踩到沈之初的脚,刚想提醒一下乐以阳自己的大脑还经受不起她的河东狮吼,乐以阳本人就已经先想起来了,人冲到她面前的时候已经消了音,哼了一声,“行啊,林阿语同志,胆子是越来越肥了……敢不回家……等会儿,这位是?”
话说到这儿,就见林语淡定地朝旁边移了移脚步,将站在身后被挡住了半张脸的男人直接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乐以阳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这、这、这位大兄弟不是……”
“你好,沈之初。”男人倒是像见过大场面的人,在风中凌乱的乐以阳面前淡定地伸出了手。
“你、你好,乐以阳。”
林语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僵硬地完成了这个握手仪式,有种见证奇迹的感觉。乐以阳是谁,日天日地从没怕过谁的小炮仗,向来是易燃易爆炸,谁点炸谁,像今天这样懂文明讲礼貌,还是第一次。
沈之初倒是不甚在意,打过招呼就云淡风轻地收回了手,回头和林语道了别,就干脆地上了车绝尘而起,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乐以阳目送那辆大红色玛莎拉蒂迅速消失在路的尽头,回头看了林语一眼,脸上的表情有点微妙,“你、他……上次不是……他不是叫沈二……他是沈之初?”
林语淡定地点点头,“嗯,他那么有名?”
虽然人在江湖漂但四舍五入之后大体上还算是个名媛的乐以阳下巴彻底掉到了地上。
第9章 该不会是死了吧
“然后呢?”
乐以阳翘着二郎腿斜歪在沙发上,仰着头朝站在厨房洗菜池旁洗水果的林语问道。
本来林语出院之后乐以阳张罗着闺蜜几个过来庆祝一下的,不过计划不如变化快,四个闺蜜里年纪最小的那个被自家哥哥骗去旅游了,自己又突然出差去了隔壁市,这事就搁置了下来。她是拼死拼活赶回来怕林语一个人在家无聊,哪想到自己刚走林语就夜不归宿了,再加上送她回来的人是沈之初,这事林语不交代清楚是过不去她这关了。
林语听出她语气里隐隐的期待,叹了口气将洗好的草莓甩了甩水放进果盘,“什么然后?然后他就送我回来了,接下来的事你都看到了。”
乐以阳挺失望的“哦”了一声,仰面倒在沙发上没动,张嘴接过林语塞过来的草莓,虽然知道林语是故意堵她的嘴,但仍然没有放弃八卦,一边嚼着草莓一边含含糊糊地说道:“他没趁机给你张名片啥的?我看着这沈二公子对你有点意思。”
林语笑了一下,趿拉着拖鞋走过来又朝她嘴里投喂了一颗草莓,“咔哒”一声将果盘放在茶几上,靠着乐以阳盘腿坐下来,“别瞎说,他对我能有什么意思。”
“真的。”乐以阳两三口就把草莓吞了下去,坐起身来,“对你没意思,能特意去接你出院,还为你去教训了丁堰?这么帅气又多金地释放魅力,我们美丽动人的阿语有没有心动啊?”
这话越说越离谱了。林语咬了一口草莓,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些想笑,“我心动什么,这种万花丛中过的公子哥儿,释放魅力也不是光对我释放啊。你看他现在整天在我眼前刷存在感刷的欢,过两天不新鲜了,自然就消失了。”
这话说得非常符合之前念大学的时候大家给她贴的“佛系”标签,乐以阳噎了一下,突然把头朝她靠过来撒娇了,“我说阿语,你不能因为你自己不混圈子,就觉得混圈子的富二代都不是好人啊,这是歧视!你看我这人就很不错嘛。”
“行了行了,知道你很不错。”林语说着作势要弹乐以阳的脑门,临到眼前又停了手,忽然“噗嗤”一声乐了。
乐以阳有点懵,“怎么了,阿语你不会病情加重脑子坏掉了吧?”
这种没轻没重的话也就没心没肺的乐以阳说得出来,林语“没”了一声,有点若有所思,“就是想起之前沈之初也说过这话,觉得挺有趣。”
富二代也不都是丁堰那样的。
你看我这人就很不错。
乐以阳难得有一本正经的时候,语气有点意味深长,“我没跟你开玩笑,沈之初这个人吧,还真不是那种万花丛中过的花花公子,起码这么多年来我是没听说他身上有什么花边新闻传出来,人家挺低调的一人。”
这话说的诚恳,要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他就在酒吧跟人家打架、第二次见到他他就开着辆大红色拉风的玛莎拉蒂蹭饭,林语都要相信了:“低调……你确定?”
“确实没听过什么传闻嘛!”乐以阳说着说着好像想起什么来了似的,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过前段时间倒是有过一个他的传闻,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跟中了邪似的,三天两头往秣城跑,刚开始还是两地来回飞,到后来变本加厉,差点都要住在秣城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乐以阳虽然性格火爆,但托了爸妈的福,在荻市的社交圈子里却混得很开,说起荻市名流圈子里的隐秘故事一项如数家珍,从前念大学的时候就喜欢在寝室里吐槽,一向都是越说越兴奋的,见林语好像有几分兴趣的样子,就来了精神:“还有小道消息说,沈家二公子是在秣城金屋藏了个娇呢。”
“还有这回事?”林语没想到聊着沈之初都能牵扯到秣城上去,毕竟她之前就一直在秣城工作,听着总有几分亲切。
“是啊,那段时间都这么说,有鼻子有眼睛传得可真了,我都差点就要相信了。”
差点就要相信,那就是最后没相信,林语托着下巴倚在沙发上咬了口草莓,“结果呢?”
“结果他后来突然有一天就不往秣城跑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呗。”乐以阳撇了撇嘴,惋惜道:“后来我听说其实那段时间亿嘉是打算把发展重心转移到秣城去,他才频繁来往两地的,但是最后考察结果不尽人意,这个计划就搁置了。”
所以说绕了一大圈,什么金屋藏娇的都是商业行为,沈之初还当真一点花边新闻都没有,林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勉强相信乐以阳那句“沈之初还真不是花花公子”的话。
不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更何况她们相识的契机还不那么令人感到愉快呢,林语抬手把盘子里最后一颗草莓消灭干净,还没咽下去,就见乐以阳一脸坏笑地靠了过来:“所以说你们俩多有缘分啊,你看,你之前在秣城工作,他正好想把公司业务重点转移到秣城去;你现在回荻市了,他那边正好计划也搁置了。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要是有的话,肯定是冥冥之中上天注定的缘分啊!”
林语差点被她这个歪理呛到,连忙摆摆手咽下嘴里的草莓:“你别乱点鸳鸯谱了,什么上天注定的缘分,你明天要不要去天桥顶上摆个摊?”
也不知道乐以阳最近又学了什么乱七八糟算卦的本领,昨天刚夜观星象说群里另一个闺蜜最近犯桃花,今天就把上天注定的缘分给她安排上了,莫非最近乐以阳决定改行做红娘了?
“摆什么摊,本来就是么。还有上次啊,荻市那么多酒吧,怎么沈之初早不早晚不晚的,刚好就在那天晚上去了丁堰在的那间酒吧,怎么你早不早晚不晚的,刚好就碰上丁堰要偷袭他啊。”乐以阳试图用事实证明她说的都对,“这就是缘分!你别不信,我最近说话很准的!”
林语:……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她记得她是被乐以阳叫去酒吧的吧……
乐以阳显然对她这个没放在心上的态度表示严重不满,刚“嗷”了一声作势要扑过来,林语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就嗡嗡地响了起来,她也勤快,顺手捞起来要给林语递过去,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亮起的屏幕,顿时睁大了眼睛――
沈之初。
怪不得没给名片什么的,这不电话号码都存上了么。
这才把林语送回来多久啊,电话就跟过来了,要说他对林语没意思,她才不信呢。
乐以阳这边合计着要不要在闺蜜群里赌一包辣条什么的,林语却不知道她转着眼珠在想什么,有点茫然地接过手机看了眼,眼睛顿时瞪得比乐以阳还大,“我什么时候存的他的号……”
话没说完,林语就想起之前自己昏迷时沈之初曾经拿着她的手机给秦子舒电话摁断的事情来,继而又想起他那句“有事情就给我打电话”,立刻整个人都不好了。
所以说他在她昏迷的时候用她的手指解了锁,存了自己的号码进去吗?
第10章 以后对你好一点
“喂?”话筒里的声音隐约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怒气。
坐在藤椅上的男人呼吸轻轻地滞了一下,唇角很快染上了一抹笑意,“又怎么了?”
“难道不是你给我打的电话?”好像听到声音就能想象得出她现在无语的神情。
男人低头轻笑了一声,搭在藤椅扶手上的修长手指滑过膝盖上摊着的一本病例,反复摩挲着“情绪失衡”这几个字,顿了顿,复而抬起头,望向远处高楼林立、鳞次栉比的城市天际线,目光辽远深邃,口气却很轻松平淡,“我认识一个神外的医生,对脑震荡后遗症很有经验,你明天有时间吗?”
对面停顿了片刻,再开口,语气已经比之前缓和了一个度,“你打电话来是为了这个?”
“对,”沈之初向后整个人都靠在了藤椅上,眯着眼看落地窗外卡在两栋高楼之间的缝隙里的落日,语气一如既往地戏谑,“不是说了要对你负责么。”
“谢谢你。不过我应该没什么大……”
就知道她要拒绝,男人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搭在病例本上眯起眼睛,没等她说完就直接打断了她的推辞:“林语,你一向拿自己的身体这么儿戏么?”
对面终于因为这句话彻底卡了壳,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明天我没什么事,麻烦你了。”
“那我明天上午去接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坐在窗边看日落的那人终于真正高兴了起来,合上手中的病例站起身来朝屋子里走去,眼角眉梢都带了笑,“好了,现在可以说说,我又怎么惹到你了吧?”
对面似乎已经忘了刚刚接电话的时候是因为什么,“嗯?”了一声,显得整个人都有点懵,“我什么时候说你惹到我了?”
和她说话总像是拉锯战,沈之初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在偌大的真皮沙发上双腿交叠坐了下来,戏谑之意比之前更盛,“没惹到你,那么凶干什么?”
对面:……
对面:“哦,想起来了。就是没想到沈二公子不仅不拿自己当外人,甚至还是个不懂什么叫隐私的法盲――你昨天是不是用我的手解锁我的手机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沈之初微微蹙了蹙眉,语气显得极其无辜。
林语那边好像完全不买账的样子,隐隐听得她轻笑了一声:“我手机上你的号码,不是你存的?”
手机号码。
他怎么忘了这件事。
沈之初沉默了片刻,抿了口红酒,“是我存的。”
对面也跟着沉默了片刻,直接挂断了电话。
偌大的客厅中忽然传来“噗嗤”一声。沈之初不悦地抬眼去看,语气有点冷,“我很好笑么?”
原来对面沙发上还坐着个人。
一开始发笑的那个人忙不迭地摇了摇头,“没有没有,就是很久没看到桀骜不驯的沈二公子这么吃瘪的时候了,搞得我对这个林语更好奇了。”
“你好什么奇。”声音还是有点冷,隐隐带着一丝警觉。
“我兴奋呗。”那人笑得更欢了,“这可真是久仰大名,明天终于能见见那位把你迷得神魂颠倒的神人了,隐隐还有些小激动呢。”
沈之初冷笑了一声,起身将一直拿在手上的病历本“啪”地一声扔在了茶几上,“明天见了她,你最好不要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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