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那么稀松平常，司明远却是觉得心底有点不舒服。
“你从前，在我没失忆的时候，和我的相处也这么客气吗？”司明远淡淡问道。
迟南雪微微一怔。
“有事情从不会求助于我，遇到困难第一反应是不会给我带来困扰，是吗？”司明远蹙眉。
迟南雪没说话，只是微微垂下眸去。
许久，见司明远没有将这个话题绕开的意思，迟南雪方才哑声开口：“那时候……”她顿了顿，道：“那时候和现在不一样。”
说出这半句话时，迟南雪觉得说不出的费力。
“可是你如果总是这样躲着我，我们或许会永远停留在现在的状态，你之前说过，这很可惜。”司明远微微蹙眉：“我也这样觉得。”
迟南雪震惊地抬眼看过去。
“我大概能够猜到我们过去的相处模式，”司明远垂眸，轻轻摸了摸迟南雪的头：“我知道一时半会，你我都难以适应，但是我们总是要朝着好的方向去努力。”
许久，迟南雪方才垂眸笑了。
她之前其实有过不少虚妄的猜想，知道司明远忘记了过去的一切时，迟南雪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是万念俱灰。
她以为他们会恢复到前世的模式，她甚至想过，也许他们就这样分道扬镳，再也没有可能回到一起了。
可是她唯独没有想到的是，司明远就是那样平静地站在她面前，认真地对她说：“我们都要朝着好的方向去努力。”
是啊……
都要朝着好的方向去努力。
迟南雪认真点了点头，道：“之前司爷爷说的那个心理医生，大概今天就会联系我，之后的事情，我们一起努力。”
她微微仰起脸认真说话的样子可爱得很，司明远看了一会儿，这才微微垂眸笑了。
迟南雪怔怔地看过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看过司明远笑了。
曾经那么熟悉的一切，现在忽然变得像是奢望。
世事难料，大抵也莫过于此。
可是从来没有任何一次，迟南雪比现在更加确定，司明远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们也一定会好起来的。
……
迟南雪和司明远到了警署时，一眼就看到了彼端的林凝。
林凝斜斜地靠在床头，眼神都有点涣散了。
只是短短几周的时间，林凝整个人几乎瘦脱了形，甚至连之前眼底眉心的傲然都不见了。
见迟南雪和司明远来了，林凝费力地想要坐起来，却还是颓然地坐了回去。
她看向迟南雪，许久方才弯起唇角露出些许笑容来：“我都听说了……真是世事难料啊，你们也有今天。”
司明远冷着脸看过去。
“呵……呵呵……”林凝的笑声相当诡谲。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笑够了似的，这才低声开口：“我有些话想要单独和司少说，迟南雪，你敢出去一会儿吗？”
司明远微微蹙眉，道：“我看不出有这样做的必要。”
“你说我现在还能做什么啊？司少总不会是怕我吧？我那么喜欢你……明明知道你可能是给我设了圈套，我还是去了，你说你怕我什么？”林凝看向司明远，眼底满满蓄满了泪水。
她只剩一条胳膊了，偏偏最近瘦骨嶙峋的她胳膊都有点使不出力气，只能那样斜斜地躺着。
明眼人岂能看不出来？
其实林凝活不了多久了。
迟南雪沉默着站在原地，许久，司明远方才看向迟南雪：“那我和林凝单独谈谈。”
“好。”迟南雪微微垂眸，点头应了。
迟南雪径自转身出去，黎霂言就站在门口，抱着双臂看过来：“我大概知道司少的事情，很抱歉……”
迟南雪微微垂眸：“抱歉的话黎少之前就说过了，我可能没有明远那么大度，我说不出那句没关系，但是……”她顿了顿，道：“我想知道这里面的对话，我有房间可以听到吗？”
“这边没有那样的设施。”黎霂言显得有点无奈。
迟南雪便淡淡应了：“那好。”
她径自去了旁边的休息室，钟绍钧就站在旁边，在屋里绕了一圈又一圈，迟南雪终于忍不住准备开口时，钟绍钧倒是先说话了：“不是小姐，你说司少干嘛要和林凝独处啊？林凝这种人能说出什么话来，她除了会说恶心人的话，还能说什么！”
迟南雪忍俊不禁：“你这是在为我打抱不平？”
“您都不知道！”钟绍钧有点急了：“外面那些人肯定有不少都知道司少的事情了，一个两个都是在试探呢，如果确认了司少真的是失忆了，他们肯定要各种朝小姐您泼脏水，如果司少将来真的信了，你们不就完了吗？”
“现在林凝也是，我都不知道她通过什么渠道知道的，可是我敢保证，她就是在里面说小姐您的坏话呢！”钟绍钧对着门板怒目而视。
迟南雪忍不住笑了：“那不是还有你们帮我说好话吗？我怕什么？”
“不是您怕什么……人都是这样的，如果您和司少有之前的感情基础，我真的什么都不怕，那时候我比谁都笃定，我知道您们肯定能好好地往前走，”钟绍钧低声道：“可是现在不是不一样了吗？司少没恢复记忆，我真的什么都不敢说，我真的怕……”
“怕是没用的。”迟南雪淡淡道：“如果我阻拦林凝，明远反而会更加相信她说的话，林凝更加会找机会找明远说出那些，阻拦是阻拦不了的，但是……我相信明远。”
她的眼底仿佛有光。
钟绍钧到了嘴边的话忽然就忘了该如何说出口了。
他静静看了迟南雪一会儿，这才重重点了点头：“我也相信。”
迟南雪摇摇头笑了笑，道：“还有，那位医生联系我们了吗？”
“我问过了，听说最近还没回江城来，我尽快预约吧。”
“好。”迟南雪微微垂眸：“这件事抓紧一些，至于那些舆论……”
她话音未落，门被人推开了。
司明远神色淡淡的，看了迟南雪一眼，道：“差不多就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