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太直白了。
迟麓麟的脸色几乎瞬间变得通红。
司明远笑笑，神色淡然：“迟先生，有件事我想您可能是误会了，对于我，或者说对于南雪而言，云鼎真的都不算是什么，我们费心费力地去拯救这样一个烂透了的公司，本身甚至比新成立一个公司需要耗费的精力更多。”
迟麓麟的手指攥紧又松开。
良久，他方才低声道：“既然如此，你们何必……”
“因为不甘心。”迟南雪轻声开口：“我不甘心看着云鼎在后来人的手里一点点将曾经的优势消耗殆尽，我也不甘心明明是迟家的产业，最后全都落入一个第三者生下来的孩子手中，这里面有母亲也有外公的心血，我是绝无可能全部交还给你的。”
迟麓麟闭了闭眼，哑声道：“你根本就是在和我怄气。”
“那么你至少该庆幸，”司明远轻笑一声：“如果不是因为南雪几次救了云鼎，就凭迟先生，或者说凭借陆女士，现在的云鼎怕是早就倒闭十次了。”
迟麓麟颓然地向后退了几步，迟南雪电话响了，她迟疑片刻，还是走了出去。
司明远这才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了。”
迟麓麟强撑起精神看过去：“什么差不多了？”
“众人都是从这里出发，迟先生，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司明远向前靠了一步，淡淡道：“即使是现在也一样，我可以让云鼎重返巅峰，同样可以让它彻底没落，这不过是一念之差，而你最应该做的，就是想清楚你自己的身份。”
“南雪还在云鼎……”迟麓麟的脸色微微苍白。
“南雪可能会心软，可是我不会，如果我想让云鼎倒闭，南雪也拦不住。”司明远神色冷峻地吓人。
迟麓麟终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太了解司明远了，司明远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心慈手软的人，如果司明远真的决定好了，那么即使迟南雪还在犹豫，想来云鼎也是没有任何希望了。
想到这里，迟麓麟顿时就不敢说话了，尽管心底憋屈的很，他还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很快，迎接的车尽数到了，迟南雪回来时，就见迟麓麟的脸色相当微妙，刚好迟济桓和晏嘉行从车上下来，小家伙顾忌着晏嘉行的腿，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晏嘉行往前走。
晏嘉行的脸上写着淡淡的担忧，很显然，晏嘉行是知道现在迟麓麟的态度的，让迟南雪从这里出发，万一晏嘉行在宾客面前发了疯，晏嘉行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他知道司明远素来都是将事情准备的妥当，此时他不想多言，只蹙眉走过来准备叮嘱几句。
然而迟麓麟的态度却是太微妙了，他几乎是极快地调整好了面部表情，匆匆迎了上来，声音比任何一刻都洪亮：“爸，您来了！”
晏嘉行一个踉跄，诧异地抬眼看过去。
太久了，连三年前迟麓麟都不是这个态度，更遑论事情已经变成了今天的模样。
晏嘉行的声音卡在喉咙里，顿了顿方才轻咳一声开口：“恩，麓麟今天心情挺好？”
“那可不是，南雪要和司少在一起了，也算是了结了我的一桩心事啊。”开了个头，后面就容易多了。
在众人眼中，迟麓麟是个合格的父亲，尽管当年逼走了晏雁又娶了陆薇薇，尽管现在也不消停花边新闻不断，但是至少，他心底还是挂念着迟南雪，将迟南雪摆在无比重要的位置的。
司明远也没说什么，只是挽着迟南雪的手对迟麓麟笑笑，淡淡道：“伯父，一起去会场吧。”
“好，好。”
不知道为什么，迟麓麟现在觉得被司明远看着，他都有点说不出的紧张和惶然。
总觉得下一秒，司明远就要说出什么话来。
……
这一路开去，迟南雪的心底便是微微一突。
司明远的手覆在她的手背，神色平静万分。
迟南雪微微抿了抿唇：“你这是……”
司明远平静道：“江城一共就那么大，我不希望你有心结。”
“可是……”迟南雪看着愈发熟悉的路线，脸色微微变了。
司明远将所有的事情都一手操办，甚至连请柬都没让迟南雪看到，现在听到司明远的话，迟南雪的心底简直一片惊骇。
“那是景天大酒店。”迟南雪哑声道：“是吗？”
“是。”司明远将迟南雪的手指微微扣紧：“你约地点的时候，从来都不肯约在这里，不管我在与不在，三年前与三年后，于你而言并没有什么分别，你依然对这里避之不及。我只是想对你说，真的没有这个必要……”
迟南雪的呼吸都跟着急促几分，低声道：“明远，我不是在逃避这里，我只是……”
“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不管当年我对这件事持什么态度，现在我很庆幸。”
迟南雪睁大眼睛看过去。
司明远的唇角微微弯起：“我很庆幸在这里遇到了你，很庆幸你用那种方式接近了我，如果不是因为那些，我们后来也没有可能走到一起。”
有些时候司明远总是觉得，人能够在一起，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命运的抉择。
他和迟南雪就是如此。
如果不是因为那次阴差阳错，如果不是因为那时候迟南雪那么那么喜欢他，喜欢到了刻骨铭心的程度，那么……
他们也没有可能走到今天。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迟南雪的手指一片冰凉。
太像了。
已经太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仿佛所有的一切几度重回。
她其实清清楚楚地记得，前世的婚礼就是在这里举办的，匆匆忙忙的婚礼，司明远为她准备的却刚刚好也是这一身礼服，也是这一家酒店，只是那时候，她清楚地记得司明远靠近了一些，脸上写满了冰冷的讽刺――
“迟小姐，我会让你永远记住，你就是在这里用那样下作的手段谋划了一切，而现在，你终于得偿所愿了，可惜……往后的生活你会一直一直为那一天付出应有的代价。”
迟南雪没说话，只是死死闭了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