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的动作积极很多，甚至装好糖后，还主动说：“我去为您拿包装纸。”这种高级糖果都会附赠漂亮的包装纸，是售卖的一种常见手段。

　　店主先进去找了找，但过了一会儿还没有出来，似乎是没有找到。她丈夫站在一旁，神情从惊喜逐渐有些不安了。

　　他看了眼海萝拉，立刻进屋内帮自己妻子一起找。

　　海萝拉倒是无所谓。其实她不要包装纸也没什么，但处于自己的某种想法，她决定还是要好了。

　　那名写作业的小女孩偷偷抬起头，再一次悄悄看向海萝拉。

　　眼看父母一直在屋内没有出来，她忽然放下笔，胆子很大地看着海萝拉，小声问道：“女巫大人，你为什么要买糖啊？”

　　小女孩应该被父母保护得很好，根本没有任何警惕心理。她看向黑暗女巫的眼中并没有惧怕，相反还有些好奇，语气也不像父母那样诚惶诚恐，只有天真和稚嫩。

　　海萝拉看着这个偷懒不认真做作业的小女孩，并没有介意对方的问题可能涉及自己的隐私。

　　她随意地说：“我过生日啊。”

　　魔法世界没有生日吃蛋糕的传统，不过这一天的孩子依然会得到一些好东西，比如平时不常吃的糖果或者零食等。

　　这袋糖就当这是十六岁那天，瑞雅买给自己的吧。

　　吃完糖，她就原谅瑞雅了。

　　小女孩茫然地看着海萝拉，怯怯地说：“但是您的成人礼，是在几天前啊。”

　　当时全城几乎都知道黑暗女巫得到了乌鸦信使们的迎接，小女孩还很天真，没有想到海萝拉会不会是骗子，只是茫然地怀疑自己的记忆，几天前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难道只是自己的幻觉吗？

　　海萝拉看着她不解的目光，叹了声气，说：“几天前过得是十八岁成人礼，今天是十六岁啦。”

　　小女孩更迷茫了，十八岁之后，还能倒回去过十六岁的生日吗？她虽然还小，但也知道时间无法倒流。

　　就在她还想继续问下去的时候，店主夫妇带着装好的糖出来了。

　　小女孩来不及纠结，立刻紧张地跑回桌子前，假装自己在认真做作业。只不过她眼角余光还盯着那位神秘的女巫大人。

　　海萝拉接过糖，慢吞吞地转身离开。走之前，她还抬手对着屋内挥了挥。

　　店主夫妇一脸不解，下意识也学着挥手，恭送这位声名显赫的黑暗女巫。。

　　只有屋内的小女孩弯了弯眼，知道这是女巫大人在跟自己道别。

　　回家的路上，海萝拉踏着月色，打开袋子尝了一颗糖。

　　有些甜，有些腻。

　　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好吃。

　　“海萝拉？”

　　忽然，她的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海萝拉回过头去，只见圣子穿着简单的衣服，银色长发散落身后，大约是匆匆从圣殿前来寻她。

　　青年站在不远处，碧绿的眼眸凝视着她，忽然伸出手说：“海萝拉，过来。来我这里。”

　　海萝拉怔怔地看着他，仿佛还在奇怪他是怎么出现在此时此地。

　　下一秒，她朝着青年扑了过去，泪水从空中划过，对方紧紧抱住了她。

　　她扑进维尔特洛的怀抱，喃喃说：“好苦。因为太苦了，觉得自己快要落泪了。所以想要吃点甜的。”

　　第111章 谦虚的美德

　　海萝拉埋在维尔特洛的怀抱中，她不知道对方为何会在此时出现在自己面前，但这个拥抱确实来得非常合适。

　　瑞雅死去的那一幕，始终留在了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口腔中美味的糖陡然变得粘腻无比。

　　从此以后，她在这个世界上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

　　海萝拉抱着维尔特洛，却什么也没有说。

　　关于自己的难过，瑞雅的一切，以及对方留下的最后一点微不足道又沉重无比的善意，。

　　她埋在恋人的怀中，第一次切身体会失去和死亡的感觉。

　　维尔特洛忽然说：“你还有我。”

　　海萝拉手抓住他的衣袍，抽噎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哭。”

　　维尔特洛缓缓伸手将少女揽在怀中，白皙的手轻轻抚摸对方的发丝，轻声道：“好。”

　　“这个世界上再也不能有人令你落泪。”

　　他牵着她的手，朝着回城的路离开。

　　……

　　几天后，海萝拉回到了圣殿学院。

　　她这次回来并不是上课，相反是来结课。当然并不是所有课程，而是女巫学科的专业课。

　　班上其他同学都非常羡慕她，因为海萝拉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被导师公开表示自己已经没什么可以教授的学生。

　　不管她曾经考了多少次倒数第一，总之逼格已经很高了。

　　班上其他同学还得辛苦跟随自己导师身后，努力专研学习专业知识的时候，海萝拉则已经去找德米勒填写这学期的结课表了。

　　她从德米勒手中接过自己这学期的结课表，低下头填写时，忽然随意问道：“德米勒大导师，你上次说协会的教材编写开始了？我结课后可以加入吗？”

　　德米勒闻言惊喜抬头，随后迟疑问道：“已经开始了，但你上次说自己结课后有事情要忙……”

　　海萝拉身为黑暗女巫，早就被女巫协会邀请加入女巫教材的编写，只不过她一直忙着其他事情，现在才抽出时间。

　　期间德米勒身为她的女巫导师，亲眼知道她有多忙，于是也没有催促她。海萝拉提前结课的事情还是她主动提出来，便是为了给对方休息时间好去女巫协会编写教材……

　　然而海萝拉却拒绝了，说自己暂时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德米勒虽然有些失望，却不好过于逼迫对方。

　　海萝拉不想谈及之前的事情，于是简单说道：“嗯。”

　　瑞雅死在暗处，死得悄然无息，她和黑鸦的尸体都被异端所处理了。直到现在，很多人包括德米勒等女巫都不知道她死了，海萝拉也不打算在现在告诉其他人这件事。

　　海萝拉猜想，瑞雅或许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和异端所有关的事情。

　　她一边填写结课表，思绪忽然飘得很远很远。

　　过了一会儿，海萝拉抬起头，将手中写好的纸张递给德米勒，语气随意说道：“之前是有一点事情，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了。”

　　她看着德米勒，碧蓝的眼睛清澈动人，缓缓笑了起来：“所以决定做一点有意义的事情，比如先从为我们的女巫们编写教材开始。”

　　她说开始，说我们的女巫。

　　她开始将自己归结于女巫的团体中，亦或是将后者纳入自己的范围内。

　　年长的德米勒立刻意识到，这是海萝拉释放的一个信号。

　　德米勒和其他女巫长老不是不知道海萝拉的想法。

　　对方是罕见的返祖血脉，被所有人寄予厚望，拥有能够带领女巫们走向数万年前繁荣的潜力，却不知为何，一心一意只想当个女巫奸商。

　　不知有多少女巫曾在闲聊时抱怨海萝拉不够上进了。

　　根据海萝拉之前透露的意愿，她拒绝加入女巫协会，不打算参合女巫的事情。就连编写女巫教材的事情，她也只打算贡献书籍，懒得亲自编写，更别说成为协会下一任会长了。

　　女巫长老们虽然失望，却觉得对方是因为黑暗女巫家族的诅咒在埋怨其他女巫，只好打算等她毕业之后再好好说服她。

　　没想到海萝拉现在主动提及协会，似乎是回心转意了。

　　德米勒虽然认为海萝拉迟早会走上这条路，但当对方终于做出了决定时，她仍然无法自已地产生了震惊和巨大的欣喜。

　　她的心脏开始跳动，莫名产生了紧张的情绪。

　　德米勒有一种预感，此刻的自己正在见证历史，她和无数渴望的荣耀与奇迹正在发生。

　　她藏在女巫袍下的手握紧，特意放慢了语气：“现如今各大家族的女巫已经来到协会，开始女巫教材的编写。你如果愿意……”

　　其他女巫长老或许有私心，幻想如果海萝拉不愿意接手女巫协会，家族中的其他女巫则会有机会上位……

　　在德米勒眼中，这些女巫的想法简直幼稚又可笑。

　　没有人比得上海萝拉。

　　她拥有强大的巫力、神明的眷顾、无畏的勇气、破釜沉舟诅咒敌人的决心、愿意帮助其他女巫的善良……

　　她已经具备了掌权者应有一切，只欠缺一点征服世界的野心。

　　而野心，是最容易滋生的欲望。

　　德米勒一直都很看好海萝拉。

　　她是最好的人选。

　　德米勒看向海萝拉，就像是看向自己辗转反侧时，幻想中的种族未来。

　　她笑了起来，目光前所未有的和蔼：“是的，这会是一个很出色的开端。”

　　……

　　海萝拉最终跟德米勒商量好自己明天去女巫协会工作内容和时间，便悠悠离开了教学楼。

　　外面的天空十分晴朗，万里无云。

　　海萝拉回忆起自己这几天的梦。

　　她梦见了很多东西。有从未谋面的父母，他们将她抱在怀中；考试成绩发放，学校老师叹息的面容；还有死去的瑞雅和她的恋人，他们相拥倒在血泊中。

　　在梦中，她偶尔站在繁华的街道上发放传单。太阳很热，她的汗水从脸颊上流下，路过的行人匆忙又冷漠。

　　一转眼，她从闷热的城市掉落至潮湿的克洛厄勒海中。身后是紧追不舍的堕神，她慌不择路，心跳得很快，几乎快要从胸腔中蹦出来。

　　海水特有的咸腥气息中飘来了一阵风，她忽然站立于祭台之上，高举起匕首，手中滴滴答答流出猩红的血液，诅咒仇人时平静又镇定。

　　海萝拉抬头仰望天空，喃喃自语：“我曾经想要家庭的温暖，想要父母回来找我。后来我想要多一点钱，不用四处打工。回到伯利兰卡后我希望自己能学习轻松，拿到女巫执照，开一家女巫店……”

　　她自始至终，都要得不多。

　　她一向没什么进取心，渴望得都是许多人唾手可得的事物。

　　然而世事难料，后来她得到了很多自己未曾料想的，却没有得到自己原本想要的。

　　直到后来海萝拉才明白，原来只有自己站至足够高时，才能挑选自己想要的东西。

　　否则她只能被人摆弄，随波逐流的人依靠着幸运，永远得不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