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唐初露期待的眼神,裴朔年竟然有些躲闪。
他张不开嘴说否定的话,只能弧度很小地点了一下头。
“哦,这样……”唐初露收回视线,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嘴角勉强扯起一个弧度,“没关系,这是预料之中的事……”
裴朔年没有说话,他移开视线,不敢看唐初露的眼睛。
唐初露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只颓然地靠在墙壁上,看着地板上洁白的瓷砖。
她没有别的办法了,第一次对生命感到束手无策。
蒋宝鸾时刻注意着唐初露的情绪,并没有注意到裴朔年的异常。
因为没有帮到自己的好朋友,她心里也有些烦躁,“露露,你别难过了……都是因为陆寒时,他是你的老公,为什么不愿意做配型?万一刚好就是他的能够匹配呢?”
唐初露皱了一下眉头,轻轻拉着蒋宝鸾的手,“别这么说,他有权利决定自己的身体,这件事情他没有错。”
蒋宝鸾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没有跟唐初露顶嘴,只是有些不高兴地说:“我反正是不懂你们,为什么时时刻刻都要这么理性?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原则,我只知道什么是偏爱!”
唐初露听了这话,伸手抱住她。
蒋宝鸾是她现在唯一能够感觉到的温暖。
裴朔年看着她们两个相互慰藉,并没有出声打扰她们,而是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他的脚步虚浮,如果此时唐初露能够看他一眼的话,能够看到他的背影几乎是落荒而逃。
裴朔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害怕跟唐初露待在一起。
只要看到她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他就能感觉到自己有多自私,有多卑鄙。
他用力地捏着手里的检查结果,手背上浮着两条青筋。
唐初露连看都没看就相信了他。偏偏这种时候的信任,让他无比难受。
裴朔年像幽灵一样穿过医院的走廊,去了人迹罕至的后花园。
这里几乎不会有人来,只有他在赶时间的时候才会经过这里。
他急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去沉淀自己的灵魂,才不至于同时被卑劣和情感拉扯。
柳音到了医院之后,直接去了唐初露的办公室,但是并没有找到人。
她随手招了一个护士想要问唐初露在哪里,护士看她来势汹汹以为她是闹事的,就搪塞了几句。
柳音烦躁极了,干脆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找,最后迷了路。
她经过一个后花园,忽然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站在树下。
应该是医院的医生,从背影上来看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看着挺拔英气。
柳音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我不小心迷路了,可以帮帮我吗?”
裴朔年一转头,在看清楚身后的人时,霎那间摒住了呼吸。
透过面前的人,他仿佛看到了十九岁的唐初露。
时光回朔,穿过季节的缝隙,不断地往前移,回到他曾经和唐初露相爱的大学时光。
他记得自己和唐初露的初见,也是在这样的情景之下。
他站在一棵树下,唐初露穿着最干净简单的白裙子,远远地朝他而来。
回忆中的姑娘扬起一张不施粉黛的素脸,眼睛比最纯粹的白色还要干净,“你好,我不小心迷路了,可以跟你问问路吗?”
一样的画面,一样的话语,甚至连这张脸都相似得可怕……
裴朔年一动也没动,近乎怔然地看着面前的女人,眼神贪婪的描绘她的眉眼。
太像了……
刚才那一瞬间,他几乎都要把她当成唐初露。
从前他享受着唐初露的深爱,只当成了习惯不以为然,他忽视她,敷衍她,和别的女人寻欢作乐,从来不怕被发现。
当时和乐宁被抓现场的时候,哪怕他其实并没有跟乐宁在一起,他也没有跟唐初露解释。
因为那个时候的他,早就想着要抛开她。
裴朔年爱过唐初露,在深爱的时候却被迫明白了命运无常,从此他明白,哪怕自己现在爱她,以后还会爱上其他人。
所以刚开始分手的时候,他无所谓,甚至觉得轻松。
可到了后来,他感觉不对了。
不管有过多少女人都没有办法填满他内心的空洞,空虚。
他只能做得更加出格,挑战底线,违背常理,比谁都玩得开,用最本能的癫狂来掩盖内心深处的怅然若失。
直到唐初露忽然结婚――
他铸造出来的假象悉数崩塌。
那天晚上是他这么多年玩得最疯狂的一次,醒来的时候看到旁边躺着的那几个女人,再看到她们的脸时,如同被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她们都或多或少跟唐初露有些相似。
裴朔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些年她一直都在那些女人身上找唐初露的影子。
他之前一直想不通,他逢场作戏一向手到擒来,哄人时真情假意让女人分不清,为什么唯独对邵天薇――他的未婚妻没什么耐心?
因为她跟唐初露一点都不像。
在裴朔年眼里,邵天薇跟小茶花不是一个档次,一个未婚妻,一个消遣的玩意,他应该要多在意邵天薇一些,可他偏偏只想宠爱小茶花。
因为小茶花和唐初露很像,某些角度几乎一模一样。
可再像,都没有一个能像眼前这个女人一样,让裴朔年感到一阵恍惚。
刚才那一瞬间,他几乎就要把面前的人认成唐初露。
相似的眉眼,五官,同样的青涩,灵动,跟十九岁的唐初露如出一辙。
甚至比现在的唐初露还要像曾经的她。
柳音眨了眨眼睛,被面前的人用这么深情的视线看着,一时间不知所措。
裴朔年转过来的时候,她是有些惊艳的。
男人长得俊朗帅气,穿着白大褂,身后又是这样唯美的场景,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内心瞬间被击中。
而且,他还用这么深情不移的目光看着自己,好像自己是他此生唯一的挚爱……
柳音慢慢地就红了脸颊,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呼吸都急促起来,“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一股子同样的娇俏……
裴朔年能够感受到那棵枯木一样的心重新发芽的颤动,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抱歉,我……”
他上前一步,满目情深,“我能抱抱你吗?一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