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跟着一张猫的照片,胖乎乎的蓝白,赖在老房子暗红色的窗棂边,眼睛半眯着,用粉红色鼻头蹭着男人白皙修长的手指。
林又心不自觉笑了笑,继续听下一条。
“明天要上班,早点睡觉,乖啊。”
低沉温柔的诱哄从手机里传出来,带着隐隐约约的电流音,竟比他真实的嗓音更显得磁性撩人。
林又心觉得浑身都酥了一下。
语音消息继续播放着,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事情,还有隔壁小朋友的哭闹。
直到今天上午八点多,很短的一条,带着沉沉叹息的气音――
“我想你了。”
心里那一堵无形的围墙,仿佛一寸一寸地剥落,坍塌。最后只剩下片片残垣。
-
林又心本来挺抗拒回老宅过生日,奈何林子骞好言好语劝了她一周,才勉强答应回去一趟。
林子骞想接她,她没让,坚持自己开车回去。想着万一跟奶奶闹不愉快,走人也方便。
今天家里的气氛还算不错。
阿姨做了一桌丰盛的菜,林子骞买了蛋糕。
虽然人没到齐,只有奶奶妈妈三叔,林子骞和林悦薇,但奶奶并不像之前那样开口讨人嫌,而是从她进门起,就一句话都没说。
知道这是林子骞想在短暂的回国期间充当一下家庭关系的缓和剂,林又心也就配合他一次。
一家人刚动筷子没多久,从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高跟鞋踩得蹬蹬响,除了三婶没别人了。
“风风火火的像什么样子,快来吃饭。”奶奶不悦地抬眸看了三婶一眼。
三婶的表情却不太对劲。
眼眶微红,嘴唇紧抿,脚步越来越急促,走到三叔旁边,抬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林悦薇被吓到了,失声对三婶叫道:“妈!你这是干嘛?”
奶奶面色凝重地放下筷子,一只胳膊让保姆扶着走出来,另一只手指着三婶:“你住手,你这是干什么?”
“我干什么?”三婶气笑了,眼眶里泛起一层水雾,“您问问您儿子都干了些什么!”
奶奶走到三叔旁边,心疼地摸了摸儿子被打的脸颊,继续质问三婶:“你有话好好说,上来就打人像话吗?”
三婶苍凉地笑了一声,身体靠着桌沿有些摇摇欲坠,眼睛里依旧泪光闪烁,望着三叔,嗓音夹着哽咽:“你平时在外面花天酒地胡搞乱搞我都忍了,横竖你们臭男人都这样,只要你不少了我和薇薇的,我都不跟你计较。现在你把人小姐的肚子都搞大了,跑到我面前耀武扬威,你这算什么事?!你眼里还有这个家吗?”
三叔脸色一变:“谁把人肚子搞大了?你不要胡说八道。”
“你不承认是吧。”三婶对他咬了咬牙,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正是林又心那天在商场看到的红衣女郎,“叫娇娇是吧?二十岁,本地人,水云间坐台的,人家今天拿着报告来找我,说她怀了个儿子,你林如松有后了!怎么着,是不是把人接回家给你生儿子,让我和薇薇滚蛋啊?”
“妈,妈你别这样。”林悦薇害怕的不行,抱着三婶的胳膊泪如雨下,“爸爸不会赶我们走的。”
“他凭什么赶我们走?”三婶歇斯底里地喊道,“他也别想把那个贱蹄子接回来,他要是敢,我就敢拉着贱蹄子去堕胎!”
三叔气红了脸,用力一拍桌子,碗筷都掉了下来:“娇娇她就是个小姑娘,你老跟她过不去干嘛?”
三婶身形晃了晃,又哭又笑,整个人濒临崩溃。
她握住同样泪流满面的林悦薇的手,颤声道:“看见没?你爸被小妖精勾了魂了,小妖精给他怀了儿子,他不想要我们了。我告诉你林悦薇,你要是敢去当小三,我第一个打断你的腿。”
“够了。”奶奶用拐杖在地上敲了敲。
三婶和林悦薇的哭泣声戛然而止。
奶奶嫌恶地看了三婶一眼:“自己没用,生不出儿子,管不住丈夫的心,如松不过就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你在这儿撒泼给谁看呐?”
“你让谁堕胎?那是我孙子,轮得到你做主吗?”
林又心一边从桌上夹牛肉,一边讥讽地扯了扯唇。
“那个叫什么娇娇的,让她把儿子生下来,如果确定真是老三的种,就接回来养,给她一笔钱,但不能让她进门。”
话音未落,魏馨岚手指哆嗦着,不小心把筷子落到地上。
林又心转头看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叹了叹。
魏馨岚突然握住她的手。
手背瞬间被冷汗浸湿,林又心吓了一跳,继而不自觉有些心软。她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小声道:“没事的,别怕。”
这话似乎并没有安抚到分毫,魏馨岚手里的冷汗越来越多,连整个身体都开始哆嗦。
林又心不得已起身:“我妈身体不太舒服,我带她去休息了。”
-
房间里。
林又心给魏馨岚倒了杯热水,她喝了几口,才稍稍缓下来。
“你到底在怕什么?”林又心靠在墙上,面色沉沉地盯着沙发上的女人,“他要是想回林家,早就回来了。”
魏馨岚目光呆怔地摇着头,嗓音发哑:“不,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什么?”林又心有种鸡同鸭讲的烦躁,“我再跟你讲一次,他根本不想回林家,也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存在,奶奶永远都不可能知道我爸还有个儿子,也不会影响到你在林家的生活。”
魏馨岚依旧是那副世界末日来临一般的恐惧神情。
林又心满身力气卸在冰冷的墙上,半个字都懒得多说。
终于把魏馨岚哄到床上睡着,她不声不响地离开老宅。坐进车子的时候,还能听见饭厅里传来争执吵闹的声音。
-
叶南霜今天值班,对霍城撒娇打滚都没翘掉,林又心只好一个人在kingbar喝酒,自己给自己点了个提拉米苏。
自己对自己说生日快乐。
刚把蜡烛点上的时候,突然有电话打进来。
是余安州。
林又心犹豫几秒后接听。
酒吧里很吵,她把头埋在桌下,捂着一只耳朵,才勉强听清楚:“一个人吗?”
对方意味不明的语气,居然让她烦躁的心情稍稍安定下来,兴许是因为酒精,心口泛起麻麻的感觉。
她把麦克风抵在嘴巴前,报了个地址。
-
从酒吧出来后,余安州买了个真正的生日蛋糕,两人坐在江边的大桥下,费好大功夫才把蜡烛点起来。
他用外套挡着风,让她许愿。
“我要赚很多很多钱。”
余安州等很久只听到这一句,挑了挑眉:“还有呢?”
“没有了。”林又心一口吹灭了蜡烛。
“只想要钱吗?”他神情专注地望着她。
林又心笑了笑,十分坦然:“这个世界上除了钱,没有任何东西能长久,不是吗?”
余安州目光一颤,轻轻地扯唇:“不试试怎么知道?”
林又心抬起头,星辰般的眸子望进他眼底:“失败者一开始都是这么想的。”
余安州淡淡的眼神里藏着许多情绪:“但你不是害怕失败的人。”
轻飘飘一句话,让她灵魂深处某个漆黑的角落呈现出微薄的亮光。
余安州摁下打火机开关,蓝色的火焰在两人之间浮动跳跃,给他清冷的面颊染上温暖的色泽:“再许一个,我保证帮你实现。”
林又心不自觉弯了弯唇,目光擦过火焰的边缘望向他,眸底依稀泛出明媚的温柔。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这样笑,毫无防备,毫无保留,像所有青春洋溢的女孩们的喜悦。
让茫茫夜空都变得五彩斑斓。
十分钟后,余安州看着笨拙地坐上自行车的女孩,依旧觉得好笑:“你浪费了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难不成你能让我变亿万富翁?”林又心不以为然地踩了两下脚踏。
余安州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轻笑:“说不定呢。”
“别吹牛了。”林又心抓紧龙头,“还有最后一个小时,说好的,你得教会我。”
余安州无奈地低了低头。
他万万没想到,她的生日愿望只是学骑自行车。
林又心学得很艰难,一开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保持平衡。
两个轮子比起四个轮子,还是缺少很大的安全感,她每往前面骑一会儿,就得回头确认一下他有没有在扶着。
“放心吧,我不会离开的。”余安州笑着说,“往前骑,别回头。”
林又心坐在上面很紧张:“你不能骗我。”
男人嗓音温柔而坚定:“不骗你。”
她开始放心地往前面骑,并且控制自己不回头看,过了很久很久,感觉平衡感越来越好了,已经能熟练地掌握方向,她欣喜地转回去:“余安州,我好像会了……”
后面一个人都没有,黑黢黢的林荫道,只有路灯投射下来的光。
心底一瞬间方寸大乱,好在身体已经记住了平衡的要领,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战战兢兢地继续往前。
不知道数了多少盏路灯,在十字路口,地面上映出一道修长的影子。
林又心抬眸一看,只见那人朝她挥了挥手,拿着一个闪闪发光的粉红色心形气球。
忽然间鼻头一酸。
她从自行车上跳下来,跑过去,两只柔软的拳头袭向他胸口。
男人装模作样地闷哼一声,低笑着拥她入怀,双臂牢牢地圈紧。
片刻后,他握住她的手。
小心翼翼地将气球系在她手腕上,眼里盛着星月的光芒,娓娓低沉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