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是一片向下倾斜的沙滩,一直蔓延到江里,不知道何年何月留下的一排石护栏断断续续地延伸到很远。
每次涨潮,这排护栏都会被江水淹掉,但现在还没到时候,它依旧裸露着,虽然残破,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美感。
一对漂亮女孩倚在护栏边说笑,举止亲昵。
林又心平时是喜欢独处的人,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有个人说话,也很庆幸此刻身边有这么个人。她指了指那边,笑着问:“你猜她俩是什么关系?”
余安州嘴角一抽,没理她,似乎觉得很无聊。
林又心用酒瓶轻轻打了他一下:“领导问话,不回答扣你工资。”
男人无奈,半敷衍地开口:“不知道。”
林又心蹙眉:“不许不知道。”
余安州抿了抿唇,说:“情侣。”
林又心微愣,随即失笑,眼眸格外的亮,嘴角高高地扬起来:“你这人还挺……”
他稍偏了一下头,望过来:“挺什么?”
林又心收起表情,认真评价:“挺有意思的。”
有时候她觉得这个男人或许并不只是长相出众和工作能力出色这么简单。
就好像一个多面体,她永远只看见其中一面,甚至连这一面都是扑朔迷离,看不真切。
她不喜欢揣摩人心,却忍不住想要揣摩他。
意识到这点,心底的危机感迫使她转过头去,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她一动不动地望着那两个女孩。
过了一会儿,一个高个子男人走近她们,搂住其中一个女孩的腰。
林又心轻笑一声:“你猜错了。”
余安州不以为意地扯了扯唇。
林又心用酒瓶碰碰他的:“自罚一口。”
余安州:“……”
林又心神情严肃:“一大口。”
命令的意思很明显了。
余安州眉梢一动,认命地举起酒瓶。
她几乎是不眨眼地望着他。
双眸微闭,喉结滚动,男人大口喝酒的模样简直是要命的性感,让她有一个瞬间,恨不得变成他手里的瓶子,攥着,含着,怎样都好。
这种想法让她浑身一酥,连忙摒弃了危险念头。
瓶子里白色气泡逐渐往下移,最后到达瓶口。
他把剩下的全部喝光了。
身后某桌传来小女孩的说话声:“后天是父亲节,你给你爸买礼物了吗?”
林又心心口一震,先是呆愣了一会儿,随后迟疑地弯了弯唇。
她抢过他手里的空酒瓶:“陪我去个地方。”
-
商场已经快下班了,两人走进那家乐高店的时候,店员正在收拾东西,似乎是准备打烊,但看见他们还是礼貌地笑着迎上来,目光凝在余安州脸上:“二位,想看点什么?”
余安州侧头望向林又心。
店员顿悟,笑呵呵道:“二位是给宝宝买玩具吧?我们这边有今天才到的新款,要不要看看?”
两人同时嘴角一抽:“……”
俊男靓女面前,店员依旧很兴奋:“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男孩儿的话我推荐这个――”
“不用了,我自己选就好。”林又心面色尴尬地打断,转身走向成品展示橱窗。
余安州也不自在地清咳了声,跟上。
玻璃橱窗里的玩具五颜六色,形状各异,林又心几乎是一眼看中那辆红色的小火车,目光里有抑制不住的惊喜。
店员给她拿了一盒新的,到收银台付款。
“您眼光真好,是咱们的老客户吧?”店员笑得合不拢嘴,“这款停产十多年了,今年为了纪念设计师诞辰才出了一批限量,这是全世界最后一个呢。”
林又心没搭腔,只把卡递了出去。
付完款,店员笑着拿起身后货柜上的东西说:“对了,先生太太,这是商场周年庆活动赠送的儿童奶粉――”
“谢谢啊,不用。”林又心装好自己的东西,扯唇,“我们不是夫妻。”
店员面色一僵。
林又心淡淡地转身离开。
商场里一些店铺已经关门,也熄掉了部分灯,但即便如此,站在扶梯上的时候林又心还是清晰地看见男人变了色的耳骨。
红的,白的,界限分明。
好家伙。
他会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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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地方应该是这样子的。”
“不对吧,这样,你看图。”
“……你这拼的也不对。”
“你再看看,到底对不对。”
林又心打了个哈欠:“你说对就对好了。”
余安州转头看她一眼,微微勾唇:“困了?”
“我眯十分钟。”她抱住双臂叠放在桌面上,搁下脑袋,“时间到了叫我。”
余安州睨了眼墙上的钟,马上要指向十二点,轻声道:“你要不直接去里面……”
话还没说完,身旁女人浅浅地呼了一声。
然后彻底安静了,也没再回他话。
两条纤细的胳膊被脑袋压着,让他不禁想到会不会太重,可是她似乎很舒服,连唇角都是微微上翘的。
拼乐高的时候她把头发挽了上去,此刻头上顶着一个圆润的丸子,使她整个人看上去稚嫩许多。
说到底,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油然而生的念头让他心底狠狠地一颤。
是啊,她还小,还很年轻。
但和他见过的许多年轻女孩都不一样。
她对人总是淡淡的漫不经心,整个人显得刻薄而轻飘,却又仿佛肩膀上压着很重很重的东西,让她挺直的背脊充满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淀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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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林又心八点到公司,小金七点半之前就要来。
老板加班的时候,秘书毫无疑问也要加班。
因为谢胤的助理明确表示拒绝,林又心要她重新拟一份编剧备选名单,所以今天虽然是周末,小金还是七点就到了公司。
她刚坐到自己工位上,还没来得及拿出早餐,面前总裁办的门忽然打开了。
“林总,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啊?”小金张了张口,差点没能顺利合上,“你怎么在这儿?”
余安州抬眸看见小金,神色稍稍一顿,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于是指了指里面:“小声点,你老板还在睡。”
“……”小金又一次张开嘴巴,这次很久没能合上。
屋里,林又心是被窗口的光线晃醒的。
休息室的窗帘做短了一截,最近工作太忙顾不上,她白天也不会睡觉,于是还没有找人重做。
眼皮越来越热,还有光透进来,她逐渐感觉到不适。
意识转醒,缓缓地张开眼睛,才发现自己不是在家里的床上,而是在办公室里屋的床上,比家里的床略窄,也略硬。
枕头也不是乳胶的,躺了一宿,后脖子隐隐发酸。
她坐起身揉了揉脖子,昨晚的事情一阵阵灌入脑海,手指的动作忽然一顿。
余安州没有叫她。
说好的十分钟,她一直睡到现在才醒。
那她又是怎么到床上来的?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似乎言情小说和电视剧里的某种狗血情节,的确是在自己身上发生了。
她总不会是自己梦游到床上来的,还把被子掖得整整齐齐。
林又心下意识地抬手摸脸,猝不及防被烫了一下。
她用力甩头,强迫自己忘掉那种荒唐的事情,可一转眼,就看见桌面上摆着一辆红色的小火车。
她起身走了过去。
昨晚那些不成型的零件,已经变成这辆完整的复古小火车。
恍惚间好像能听见鸣笛的声音,小火车头顶冒着蒸汽,踏上全新的旅程。
希望是幸福的旅程吧。
林又心摸了摸小火车的头,唇角浅浅地勾起来,低喃道:“爸爸,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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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又心洗漱完到办公室的时候,小金刚好开门进来,脸色很不自然,慢吞吞地把热腾腾冒着气的袋子放到桌面上:“林总,这是给你买的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