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刷印象分的好机会,因此转嗔为喜,满脸都是信任和依赖:“有陛下这番话,我跟小九就是再受些委屈也是甘心的!”
皇帝眼神闪动了一下,才缓声开口:“说起这个,朕记得小九就要满周岁了――”
皇后心中一跳,说出的话却百般的体贴:“陛下放心,如今这情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者,那日本是元旦,宫里上下都忙成一团,臣妾想着,索性也就也不大办了。到了晚间,就在长春宫里摆上两桌家宴,陛下若是得空过来,看看小九,就是他的福气了――”
这是皇后的心里话,如今虽然皇帝这么说,可事态不明,长春宫还是低调些的好,若是为了小九的周岁宴,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动了什么手脚,毁了小九的周岁宴,或者坏了皇帝的大计,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不若她主动说不大办,一则显得她们母子事事都以皇帝为先,二来,也博取一下皇帝的怜惜愧疚之心,将来多多补偿他们母子就是了。
皇帝听了皇后的话,眼神更加柔软了些,沉吟了片刻,才道:“就是寻常人家,这孩子周岁宴都不能马虎,更何况咱们小九本是嫡出皇子,身份尊贵,这周岁宴本就应该比其他皇子更热闹几分才是。”
“朕知道你的顾忌,你且放心去吩咐布置,先将消息放出去,办得越热闹越好――”
皇后听了这话,眼神一暗,低垂的眼睑挡住了眼底的怒意,不过面上还是柔顺的道:“陛下一番慈父心,臣妾替小九先谢过了――”
第一千七百七十二章 委屈
皇帝事情本就多,如今又是紧要的时候,自然不能多呆。
他今儿个来,也不过是到皇后这里散散心,如今看时候不早了,事情也都交代完了,就起身要走。
皇后恭恭敬敬的将人送到院子里,看着皇帝带着几个小内侍从旁边一个小门出去,不见了身影,这才回身进了内殿。
因着这些时日外头的原因,皇后也借机将长春宫又梳理了一番,将那些心思浮动的宫女和内侍都给清理了出去。
能留下的都是忠心伺候的。
尤其是这内殿里,更是心腹中的心腹。
在心腹面前,皇后自然没那么绷着,红绯最会察言观色,就看出皇后心情不太好。
心中不解,按理来说,虽然外头都传言皇后失宠,可她们知道,皇后哪里是失宠了?分明是更得皇上看中了!
瞒着宫里上上下下,都要隔上几日到长春宫来,见见自家娘娘和九皇子,这满宫里,谁有这个脸面?
不仅她们这些做下人奴婢的,就是自家娘娘,每次皇上来,虽然不能多呆,可她们能看得出来娘娘心里是高兴的。
怎么今儿个,倒似乎是憋了一肚子火?
想了想,红绯一面给皇后端上茶来,一面又给皇后按摩额头,等皇后慢慢放松下来,才小心的问:“娘娘怎么了?可是陛下为难娘娘了?”
皇后冷哼一声:“陛下说要给小九大办周岁宴!”
红绯一听,喜上眉梢:“这是好事啊!也是咱们九皇子的体面!娘娘为何不高兴?”
皇后嗤笑,好事?见鬼的好事!
这个时候,要大办小九的周岁宴,岂不是要将他们母子给置于风口浪尖,推出来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若是她自己也就罢了,可事关小九,她一个做母亲的,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孩子成为靶子?
这些日子,因为皇帝诸事大多不瞒着她,她还真以为皇帝如今对他们母子有几分真心呢。
结果呢,方才皇帝的一番话,让她彻底清醒过来,皇帝这种生物,眼中只有自己和天下的。
什么夫妻、什么父子之情,那都是微不足道的。
说得好听,什么小九是嫡皇子,周岁宴要大办,若是平日里,她倒是真信了。
可如今是什么时候?她好不容易低调得让大家都忽略了她们母子,让贤妃和其他几个妃嫔去斗去抢,她在一旁坐山观虎斗。
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了,将来才有小九出头的机会。
可皇帝这么一招,她和小九母子俩恐怕要出面将宫里宫外的仇恨拉满了。
看在外头人眼里,可不会觉得她是迫于无奈,只怕会是想着她这个皇后坐不住了,也想争上一争了。
毕竟小九也占了一个嫡不是吗?
到时候,大皇子他们,只怕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她们母子了。
皇后也能明白皇帝的计划,快到最后收尾关键的时候,自然是不能出一点岔子。
用这个事情,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他好暗地里便宜行事。
这暗中肯定是有人保护她们母子,可这宫里太多手段计谋,防不胜防,若有个万一,她和小九只怕就是那牺牲的棋子了。
可就算她心中再不甘愿,也没法子。
事到如今,她若执意跟皇帝对着来,这么些年的谋划和心血都要白费了,等皇帝收拾完外头那些人,腾出手来,她这个皇后还有九皇子只怕就真的要失宠了。
倒不如索性再拼上一把,交上一份让皇帝满意的试卷,若是上天眷顾,等事了之后,她这皇后之位,还有小九的地位,在皇帝心中就是独一份了。
这些谋算,在皇后心中翻滚了半日,又都被她缓缓的压制了下去。
即使是对着几个心腹,她也没吐露半分。
只叹口气道:“陛下一片慈父之心,只是本宫想着,如今宫中事多,九皇子还小,怕太大动静折了他的福气。”
红绯和一旁的绿翠劝了一箩筐的好话,什么九皇子本就是天潢贵胄,最是尊贵不过,天底下能有几人有这样的福气?和该大办才配得上九皇子的身份。
再者,若是不大办,岂不是让人背地里说三道四,猜测九皇子不受宠,失了体统?
万一有那一等小人,趁机在外头说些混话,坏了九皇子的名声,岂不是如了某些人的意了?
如此这番劝说,倒是将皇后一腔恼意给消散了不少。
气一消,皇后也冷静理智了,知道红绯和绿翠说的也有道理,若是九皇子周岁真不大办,说不得其他嫔妃将来还有话说。
这在深宫里,有些时候,争得就是那个脸面,只能进不能退,她先前倒是想左了,若是连这一关都过不去,还谈什么以后?
这么一想,皇后打叠起精神来,先笑着赏了红绯和绿翠一人一根嵌红宝的金簪子,然后才吩咐让怀才进来。
怀才这些日子也是过得憋屈,本是后宫除了苏老狐狸外的第一人,苏老狐狸在皇帝身边,多是负责前头和陛下身边的事物。
而他是皇后身边的大总管,负责后宫事物,两人共事多年,也还算有几分面子情。
这一段时日,皇后吩咐低调,加上苏老狐狸那边透露的那点意思,和他多年宫廷浸润出来的直觉,让他最近都夹紧了尾巴,只将长春宫守得严实。
因着贤妃抖了起来,她宫里的管事太监总管如今也上窜下跳的,那架势赫然是想取代他的位置!
对怀才这样的太监来说,人生在世,后代子孙是不指望了,唯一的目标就是金钱和权力。
这想要他的位置,岂不是要他的命?活生生的不共戴天之仇!
若是往日里,不用他吩咐,只一个眼神,恐怕就有人将贤妃身边的那个王八羔子给套了麻袋。
不过如今他低调,也吩咐自己手下那一干人,个个谨慎,拿贤妃身边那个王八羔子当个笑话看。
但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早就憋着一股火,琢磨着等皇后发威的那一日,他好生收拾收拾这般兔崽子,也让他们瞧瞧,他怀爷爷的厉害。
这听皇后召见,忙不迭地就进来听吩咐。
听皇后一说,要吩咐下去,准备九皇子的周岁宴,顿时一惊。
要知道,先前皇后连年宴都只吩咐内务府按照往日的例子去办,这九皇子的周岁宴可是大年初一,这是要?
怀才的一双老眼顿时亮了起来,腰杆子也挺得直了一些,宏亮的答应了一声,就利落的转身出去了。
没一会子,绿翠捂着嘴偷笑着进来道:“娘娘,怀大总管这憋了一个月,说话都不精神了,方才可算是扬眉吐气了,偌大把年纪了,出去还一路小跑带风呢――”
逗得皇后也忍不住拿帕子捂着嘴乐了一会,半日,才叹了一声:“这些日子,倒是让你们也跟着本宫委屈了!”
红绯和绿翠忙跪下道:“娘娘这些日子才是受了委屈,咱们做奴婢的,有娘娘护着,哪里会有委屈――”
一时长春宫倒是主仆相得,十分感人。
到了晚上,皇帝的寝宫,一道黑影从暗处走出来,轻声将长春宫的动静在皇帝耳边小声的一一禀告了。
皇帝听完,挥挥手示意那黑影下去,那紧绷的肩头才缓缓放松了下来。
第一千七百七十三章 居然还是个慈父?
一旁伺候的苏总管,眼观鼻,鼻观心,将自己当作一个木桩一般,连大气都不敢出。
好半日,才听到皇帝开口:“那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这话问得无头无尾,旁人听不明白,可苏总管却是知道的,立刻躬身低头,从木桩状态活了过来,恭恭敬敬的回禀:“启禀陛下慎刑司的人已经在昨天,将那些人的嘴都撬开了。如今已经安排人手根据他们交代的,去抓人了,想来不出明日,就该回话了。”
皇帝听了这话,才勉强点了点头:“告诉慎刑司,抓紧些办,朕可不养废人!让这些逆贼混入宫中多年,已然是他们失职,若是再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他们也就别干了!朕不管他们用什么法子,只记住一条,这些逆贼一个都不能走脱!不然流入民间,只怕又要为祸一方。”
这话轻飘飘的,里头的意思,却让人不敢深想。
苏总管到底伺候皇帝多年,见的世面多了,听了这话,也只恭敬的点头应是。
回头,这话就会一字不漏的被他转达给慎刑司去。
恐怕这京城里,又有多少今夜无眠。
又有多少人,这几日过后就会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世上了。
皇帝交代完事情,揉揉眉心,才问:“卫国公府怎么样?”
苏总管低眉顺眼的回禀:“卫国公府那边一切如常,大家如今都知道卫国公宋大人抱病在家,也约束了卫国公府的人,一概不许外出。就连采买,都是由外头庄子送进府里,每日里大门紧闭,不见外客。”
“倒是齐国公隔房的五公子,也不知道听了谁的鼓动,这几日每日都带着一干人马,故意到卫国公府门口停下歇脚,满嘴污言秽语很不成个体统――”
说到这里,苏总管都忍不住脸上露出鄙夷之色来,好歹还是国公府,就这副嘴脸。
打量着大家都是傻子不成?既然要脸面,就别干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来,还非要推出一个隔房的子弟来。
真是那句话,又当又立!
就这样的,不说陛下看不得看得上,就是他这个无根之人,都懒得多看一眼。
果不其然,听了苏总管的话,皇帝也忍不住眉头一皱,冷哼了一声:“就这样的货色,老大还当主心骨一般,也是个蠢的!”
这话苏总管就不敢接了,低下头去。
好在皇帝也没多说,毕竟那个蠢货是自己的儿子,只换了话题,“宋弘那边情况呢?”
苏总管小心翼翼地道:“宋大人那边已经派人来传了口信,说一切都已经布置妥当,就等陛下一声令下了。”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示意苏总管出去。
苏总管忙躬身退了出去,自去慎刑司传皇帝的口喻。
皇帝坐在案前,好一会,才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一个卫国公府,一个齐国公府。
盯着这纸半日,才嘴角噙起一抹冷笑,提起朱笔,在齐国公府这四个字上,大大的打了个红叉。
然后红笔在卫国公府几个字旁边停顿了好一会,终究还是没划上去,将笔重重的顿在一边。
眼中神色莫测,好半天,才将这张纸揉成一团,丢在了一旁的火盆里。
看着那张纸被火苗化成一片灰,这才吐出了一口长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