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苏珊见石桌下有暖瓶茶杯什么的,当下倒了茶水,分给老和尚和徐易扬等人。
老和尚看了看苏珊,却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但却并不多说,只是一边喝着茶,一边回想徐易扬的棋路,过了片刻,把碗往旁边一放,说道:“小哥儿,我还想再跟你下一盘,你愿意吗?”
徐易扬还没答话,苏珊在徐易扬背后抢着说道:“大师,本来我们这一趟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别说陪您下几盘棋,陪您干什么都行……但是,你得答应我们一件事才成……”
苏珊这话说得甚是怪异,居然透着一股子浓浓的撒娇的味道,这让徐易扬和叶忆欢都很是赶到有些奇怪。
“你……”老和尚气结,半晌才说了句:“当真是苏步青的女儿,女生外向!”
徐易扬赶紧笑着说道:“大师,您老别生气,别理她,我们下棋!”
老和尚笑了笑:“要跟她计较,我早就气死了,哼哼……”
只这两句话,便透露出这老和尚跟苏珊的关系其实非同一般,不过,不管是徐易扬也好,叶忆欢也好,却都不好直接追问苏珊跟老和尚到底什么关系。
喝了茶水,老和尚重新摆上棋子。
只是这第三盘棋,徐易扬完全采取了守势,这一次,老和尚执红棋先走,只是老和尚的棋子招数不管怎么走,居然都有一种如陷泥淖无处着力的感觉。
棋局到了中盘的时候,这种无力感渐渐形成了一种压力,老和尚左冲右突,奋力搏杀,但始终无法突破徐易扬的包围,本来,老和尚还以为徐易扬既然能用出这样的棋局,必定会在中盘之后发起全面攻击,只是徐易扬的棋局居然一点儿也没有攻击能力,除了守还是守,而且徐易扬也没有半点攻击的意思。
如此一来,这盘棋下了将近一个小时,由于老和尚求胜心切,一路对子搏杀下来,居然输了徐易扬一个过河卒子,其余的棋子全部拼光之后,徐易扬的过河卒子顿时大显神威,一路猛攻逼宫直接将老和尚的老帅定死。
老和尚笑了笑:“如果说三局两胜,咱两算是打合,但相信你只是很少接触,能这么快进入状态,实在是难得,我不占你便宜,咱们再来两盘。”
苏珊笑着说道:“大师,你有完没完啊?再来两盘,你铁定输。”
见三盘棋局以徐易扬一败一和一胜告终,徐易扬的棋力长进迅速,苏珊居然笑了起来,就连叶忆欢都忍不住微微一笑。
“你就想着让大师输是吧!”老和尚甚是不满:“哼哼,有本事等破了我的‘梅花三弄’棋局,再来得意。”
徐易扬笑了笑说道:“大师,这一段时间我们虽然在外飘荡,但有些事情,也跟下棋差不多,我算是稍有领悟,要不,这样吧,我也不能占您老人家的便宜,我让您一子。”
“嗯?”老和尚有些诧异,盯着徐易扬:“你想让我一子?”
徐易扬摇摇头:“我真的是不想占您老人家的便宜。”
老和尚笑了笑,一伸手,在徐易扬右边的那个“车”上停了停,但随即又改变了主意,只把那个“马”拿掉。
本来,下棋要分红先黑后,又有无论执黑执白,让子的人先走的规矩,但是老和尚却全然不依照那些,虽然徐易扬让了子,老和尚却执红,依旧是毫不客气的抢先出招。
而且,老和尚一出招,还是“当头炮”,徐易扬少了一只“马”,应对“当头炮”这类的棋路自然是有些吃亏,只是徐易扬淡淡一笑,用另一边的“马”上前防守,老和尚趁机拱了一个卒子,为出“马”埋下伏笔,徐易扬却趁机出了“车”……
一来二去,不到中局,老和尚又好像陷进了一片泥淖,即使千军万马,却陷入了十面埋伏之中。
到了中局,又渐渐陷入第三局一般的境地,徐易扬依然是全守不攻,老和尚也不想急于求成,本来也想慢慢消磨徐易扬的实力,但是压力渐大,老和尚竟然被牵制得不得不全力进攻,只是一路攻杀下来,徐易扬又赢了一个小小的过河卒子,最后逼宫将军,定死了老和尚的老帅。
老和尚哈哈一笑,二话不说,摆好棋局,这一次老和尚不再客气,直接提了徐易扬的一个“车”,又拿了另一边的一个“马”,让徐易扬几乎只有一半人马对阵。
苏珊坐在旁边,有些不满的对老和尚说道:“师,你这是耍赖啊……有这样跟人下棋的么?”
“就知道你会护着他!”老和尚笑着说道。
徐易扬却是一副毫不在乎,自信满满的样子,依旧让了老和尚先手。
一个多小时下来,徐易扬又是只剩下一颗小卒子,逼宫将军,定死了老和尚的老帅!
老和尚把手里的棋子一扔,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徐易扬也笑着说道:“大师,胜败乃兵家常事!只是几盘棋而已,再说,大师其实不是败在我的手里的,是输在了大师自己手里的。”
“输在我自己手里?”老和尚有些诧异的看着徐易扬。
徐易扬淡淡的笑了笑:“的确是,我这人呢,要说下棋,其实没什么本事,只是有一点,我能勉强记住别人走过的棋路而已。”
老和尚愣了愣:“你是说……你走的是我走的棋路?”
徐易扬微微点头:“第一局,我之所以会输,除了手生之外,棋力自然也不是大师的对手,但我将大师第一局的棋路记住,用大师第一局的棋路跟大师对阵第二局,用大师第二局的棋路跟大师对阵第三局,后面两局,是在大师第三局的棋路上稍微加了点儿变化而成……所以,大师其实是输在大师自己手里的。”
老和尚回想了好一阵,这才说道:“怪不得我看你的棋路很熟悉……不对,其实第二局你就已经开始在变化我的棋路了,要不然我也不会一点儿都不能察觉……呵呵,好,好,好高明的后生……”
“不敢不敢……”徐易扬甚是谦虚的说道:“大师面前,我怎敢担此‘高明’二字,实在是投机取巧罢了,不过,我们来此,的确是有件要紧事想请教大师……”
哪晓得老和尚挥了挥手:“不管你来的目的是什么,能破得了我的‘梅花三弄’之局,你想要做什么,我拦不了你,破不了,我也帮不了你……”
苏珊在一旁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你这丫头……”老和尚笑着摇头:“这不是我说的,是佛祖的意思。”
“我信你才怪……”苏珊更是有些得意的低笑出声。
老和尚说罢,却一边重新摆放旗子,一边说道:“这一局‘梅花三弄’,并非是出自我的手里,我也试着用好些棋路去破解,但得出来的结果绝不相同……你万万不可用我的刚刚的棋路来破此残局……”
老和尚摆好“梅花三弄”的残局,却又站起身来说道:“我在寺里面备下斋饭,小哥儿你若破了此局,可到寺里面用些斋饭,在客房歇息一晚,明天去见元光禅师,月上中天之际如还未能破解此局,也就只好请诸位乘兴而回……”
老和尚这是说得明白了,月上中天之前,徐易扬要是破解得了这“梅花三弄”的象棋残局,不仅有饭吃可以住寺里的客房,明天还能见到元光禅师,若是不能破局,怕就得连夜滚蛋了。
徐易扬心里还在盘算,老和尚却呵呵一笑,就此要离开。
徐易扬忍不住冲着老和尚的背影叫道:“大师,还没请教你的法号呢?”
老和尚哈哈大笑,但却不答,只是一边走还甩了三手臂,甩完手臂,老和尚的背影和笑声直接消失在苍茫的暮色之中。
“大师……”徐易扬再次大叫。
苏珊却摇了摇头:“人都走了呢……”
叶忆欢却微微皱眉看着徐易昂:“这个‘梅花三弄’的残局你当真能破?”
徐易扬只得摇头苦笑:“不能用大师的棋路,我哪有把握?你说这位大师也真是,这是象棋,又不是围棋,还弄什么‘梅花三弄’……”
说道这儿,徐易扬突然转头看着苏珊:“这位大师是你什么人?”
苏珊微微一愣,但随即答道:“他啊,只不过是我一个熟人,这里的一个‘都管’而已。”
叶忆欢对寺庙道观的执事体系不懂,忍不住好奇不已:“‘都管’什么都管?是不是什么都归他管?”
只是此话一出,徐易扬忍不住嘿嘿的一乐:“虽然意思是这个意思,但其实不完全对,寺庙里面,除了方丈、常住执事、监院以下、还有‘三都五主十八头’,客寮库账经典堂号等执事……”
“‘三都’是:都管、都讲、都厨,‘五主’是:堂主、殿主、经主、化主、静主;‘十八头’是:库头、庄头、堂头、钟头、鼓头、门头、茶头、水头、火头、饭头、菜头、仓头、磨头、碾头、园头、圊头、槽头、净头等等等……”
“当然了,像这个庙里,和尚肯定没那么多,所以大家伙儿要按规矩分派职务,肯定就会从上往下分摊……呵呵,也就是说……”
本来,徐易扬还想告诉叶忆欢,这样一个小小的寺庙,看样子都没几个和尚,所以所谓的“三都五主十八头”肯定是凑不齐,所以论资排辈肯定都是从最高的方丈、执事、监院等等最有权力的职务往下排。
要是这座庙里还没十个和尚的话,刚刚这老和尚虽然是都管,恐怕当真也惨得很――怕是“三都”之下什么事儿人儿都得归他管,弄不好田间地头掏粪种菜都是他的活儿。
只是徐易扬这话还没说出来,苏珊顿时嗔道:“有你这么说人家的么……”
叶忆欢总算是弄明白了“都管”的意思,更预料到徐易扬想要说的是什么,当下忍不住抿嘴一乐,但随即却看着棋盘上的“梅花三弄”残局说道:“你还是想办法赶紧破解这个棋局吧,待会儿天都要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