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秒,她的羞耻感、背叛感和怒意都爬上了心头。
柏菡那个死人!又给自己惹麻烦了!
余平露连忙安抚了林沐琴,说自己也不知情,立刻带着柏致远动身前往晏沥的家。
人一到,屋子里就喧闹了起来。
林沐琴骂了几句晏沥,转身忙着把大问题丢给柏菡,句句都在给她定罪,从不孝、欺瞒扯到她难怀孕这个问题上。不止她,柏菡的父母,竟也没有替女儿说任何一句话,全程附和着林沐琴,讨好着她。
字里行间都在商讨着如何找到柏菡,把她揪回来给所有人认错道歉。
晏沥沉默不言,望着窗外如水的月光,又冷冷地扫向柏志远和余平露。
这就是他们令他感到恶心的嘴脸,为了名利钱财,甘愿狗一般地讨好晏家。为了能让晏家帮助他们,为了能进晏家,这对夫妇无所不用其极,卑劣的手段用了再用。伙同着他们的女儿,企图把晏家的人耍得团团转。
每次看这对曾经的岳父母,晏沥都像看泥土里的蝼蚁般,充满了鄙薄和蔑视,只是他擅于隐藏。
但纵使如此,也还是有出乎他意料的时候。
比如事到如今,他以为这两人会替柏菡说话,说到底,离婚是自己和柏菡两人的决定,而柏菡又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在一条船上,理应想着如何挽回局面,再想个法子逼着自己娶她。
但眼前可笑又讽刺的场面却与他的想象截然相反。
他们丝毫没有犹豫地,顺着林沐琴的心意,贬低着自己的女儿。
用词之恶劣,令人发笑,令人感到悲哀。
在这一瞬间,柏菡忽然被衬托得像个小丑,可悲。
晏沥想起些往事。
当年为了嫁进晏家,得到晏廷的支助,他们一家三口乘着自己不注意,往杯子里下了猛药。
当自己摇摇晃晃地走回房间,意识被药性控制着时,一推开门他看到的却是床上闭着眼、一丝|不挂的柏菡。
窗外的月光斜打在柏菡的身上,雪白的肌肤笼上淡淡一层冷色。她侧身躺着,膝盖蜷缩向前,似醒着又似没有。
晏沥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明白了种种的一切。
眼前的画面往他的心上浇了盆冷水,却在他的理智上点了把火,药性变得更加猛烈,几乎支配着他所有的理智往床边走。
他半跪在床上,身体紧绷,低着头打量她。
她一直躺着,假装睡着的样子,呼吸均匀,胸|脯随之一上一下地浮动着。在那一刻,像挑逗人的羽毛,惹起他全身的欲望,脑海中拉紧的弓弦已濒临崩断。
但他忍住了,青筋四起,通红的脖子上满是突显的经脉。他扬起手,指关节泛出青白色,把被子扔到她身上,盖住了乍泄的春光。
他讨厌情绪无法自控的自己,所以他不能让那样的事发生。
他讨厌被人拿着这样的事威胁,所以他压抑再压抑,即使手掌心都已被自己刺破了血。
他收敛再收敛,到最后隐藏起真实的情绪和欲望,浸泡在灌满冰水的浴缸中整整一夜。
整晚,他与药性对抗着,体内的灼热感与体外的寒冷肆虐着他,涌动着。
天蒙蒙亮起时,他才觉得自己的冷静与清醒重新回来了。
走出浴室,他冷眼看着床上酣睡的人。
原来她是这样能装模作样,故意惹人可怜她,实际却都是虚假的伪装。
他决定看一场戏,看看柏家的人能做到什么地步。
晏沥用小刀割破了指尖点了些血到被单上,五指用力地捏紧了床单,再放开时,场面显得凌乱不堪。
很恶劣,但只是用这样的恶劣回应柏志远、余平露和柏菡的卑劣。
只要仔细看,就能发现处处是破绽,少了许多该有的痕迹。
他想看看他们会如何做。
柏菡醒来第一眼看到自己时,睁着圆溜溜的一双眼,眼底浸满了晨光,仍旧装得纯真又无辜,兴喜地望着他,柔声喊他“晏沥”,被子从她的身上滑落,阳光照耀着大好春光。
他的眸子动了动,愈发深沉。
她假装很迟钝,迟迟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着,露出错愕与惊慌的神情,拉起被子,吞吐地问着自己他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真是好演技。
发生没发生,她心里不清楚吗?
可后来她却和赶到的父母一起,即使面对着漏洞百出的现场,也装作一切真的发生了,甚至编造了怀孕的谎言。
他不是没有抱着一丝她不知情的希望过,但当她拿着医生的假证明找到他,低着头说自己怀孕时,什么都没了。
后来,他顺水推舟,心想就算不是柏菡,林沐琴也会逼着自己娶一个,没有什么分别。而他正巧很想看戏,想看看他们一家子能演到什么时候。
她那份掺杂着虚伪与利益的喜欢。
他绝不可能回应。
……
晏沥的思绪回到现在,再看眼前的盛大场面,愈发觉得柏菡可恶又可悲。
她走时还想着弯腰捡起散落一地碎屑般的自尊,好给自己留一丝颜面,可她的父母却毫不留情地踩了上去,碾成粉末。
等他们三人终于说够了,回头齐齐看向晏沥,让他去打电话问柏菡人在哪,叫她回来当面说。
晏沥本不想打,但攥着手机思索许久后,觉得打一个也没什么。
他拨通了柏菡的号码,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立即被挂断了。
当他再打回去时,只有“对方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的机械提示音。
被拉黑了?
晏沥换了林沐琴的手机又打了一遍,通了,有嘟――嘟――的声音,但直到自动挂断,她都没有接起。
他冷笑一声,把手机扔回给林沐琴。
“她不接,你们自己打吧。”
一晚上林沐琴和柏余二人打了不下二十个电话,柏菡都没有接,像人间蒸发了似的,有意躲避。
最后这场戏闹哄哄地散了场,晏沥像是没看尽兴,走到庭院里吹了许久夜晚的冷风才睡下。
・
柏菡迎来了在安城的第二天。
阴沉沉灰蒙蒙的。
前一晚,她睡得很不好。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她总觉得这家小旅馆的被褥泛潮,盖在身上难受得紧,房间里一股散不去的皮质味和霉味令她感到头疼。
开窗有蚊虫,不开,又闷得慌。
幸亏这还不是什么酷暑天,若是空调也不好用,她大概真能闷死在这屋头。
昨晚回来后,尹子妍和她说了说这部戏的主编剧姚南这个人。
姚南今年40岁,入行了十年左右,一直都写些小甜剧,挺看不起新人。她说她这人有个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欢拿助理当枪手,时常丢个大纲过来,剩下的全部让助理来填。
尹子妍当时的表情颇无奈,说让柏菡做好心理准备。这一两个月,就别想着能好好睡一觉了。
一大早,潮湿的安城还有些阴冷,柏菡穿着一件薄衬衣当外套和尹子妍坐地铁赶到拍摄地。
今天主要是男女主步入社会后,在公司刚碰面的几场戏。
除了饰演男主叶霆的段成,饰演女主沈千兰的李秋心,还有几个有点分量的配角。
柏菡和尹子妍到的早,片场的人还零星散着,基本都是些幕后工作者,演员们还未到达。
尹子妍带着柏菡绕片场走了走,熟悉了下。
她们今天白天的工作就是随时听候导演的差遣,临场修改戏,沟通调整下场戏等等。
“柏菡!”
忽然有人喊了她的名字,柏菡回头看见男主角段成竟然已经早早到了片场,混在工作人员堆里,这会儿正朝着自己走来。
段成是浓颜系的长相,粗眉大眼,高挺的鼻梁,又有着薄薄的唇。他的眼窝很深,有时看上去就像有三层眼皮,特别深邃。
柏菡看着他走过来的模样,大概知道他为什么擅长感情戏了。他那双眼,看人的时候天生深情又温柔。
“昨天没来得及向你介绍我自己,我也是h大毕业的。”
柏菡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的。”
段成有些惊喜,“你记得我?”
“……其实是我看过你的资料。”
段成抿嘴一笑说:“原来是这样。”
柏菡解释道:“我大学的时候不太交际,除了自己班上还有话剧社的人,基本都不认识,我就是个宅女。否则像你长得这么好看的人,我肯定记得。”
段成愣了一秒,放声大笑。他的笑一点也不收敛,充满着青春。
尹子妍站在一旁,低低笑着。
“学姐,我就是话剧社的。”
“……”
柏菡在这一瞬间尬住了。一直以来她不擅交际,不仅仅是因为不主动,还因为她非常不会聊天,把天聊死的技能已被她升到了满级。
“看来是我长得还不够好看,才没能让学姐记住我。”
柏菡小心翼翼地问:“……你确定我们是同一时间在的话剧社?”
段成的个子很高,他微微弯下腰,长着欧式大双眼皮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唇边扬起一抹微笑。
“我确定。而且我是因为演了《狗尾》,才被星探找到,慢慢进入娱乐圈的。”
……
“啊――那真是缘分。”
尹子妍听着,尴尬得勾起了脚趾。
段成直起身子:“原本我没有想到会在剧组里见到你,我听人说这些年都没有你的消息,还想着你去做什么了。能在这里碰到真的很有缘。其实我来找你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感谢你,如果不是因为《狗尾》我也不会进娱乐圈,也不会有现在。”
“你谦虚了,主要还是因为你的演技好呀,而且长得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