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嫤瞧见那拉扯林三娘的人正是梁鸿,不由怒从心头起,大喝一声,“徐妈,张妈,都干嘛呢?没看见夫人被人欺负了?拿扫帚把这无礼之徒给我撵出去!”
梁鸿一愣,便被林三娘挣脱了。
林三娘立时后退几步,手腕子上都被掐红了。
两个婆子听闻小姐开了口,举着院墙边上靠着的大笤帚就上。
梁鸿虽是个男人,却是个文弱书生。
哪有两个粗使婆子的力气大,扫帚劈头盖脸朝他打来,他抱着头,却是无从躲闪。硬挨了几下,叫喊连连。
“三娘,三娘!我是来好好跟你道歉认错的,你快叫她们停下!”
梁嫤上前握了握林三娘的手,见林三娘气的眼睛都有些红,便低声安抚林三娘道:“阿娘屋里头坐着歇会儿,待我将这无耻之徒赶出去,再来陪您。”
林三娘点了点头。
梁鸿抱着头,瞧见林三娘当真不管他,转身回了屋子,立即慌了起来。
他在梁嫤手里可从来没讨到过好,对着自己这女儿,他还真有些胆怯。
“嫤娘!我是来和你娘道歉的,你快叫她们停手呀!”梁鸿被大扫帚打的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梁嫤站在廊下,居高临下道:“阿娘如今不需要你道歉,你收起你的假惺惺赶紧离开,不然打出个好歹来,咱们可不负责给医治!”
梁嫤给两个婆子使了眼色,两个婆子挥着扫帚越发的卖力,大大的扫帚专门往他脸上招呼。
没几下梁鸿的脸上就多出了一道道红印子。
“梁嫤!你这忤逆不孝的逆女!你就是看不得我好,恨不得我死是不是?好,有本事,你就打死我!你打死我算了!”梁鸿见自己软言相求,梁嫤根本不听,干脆撒泼耍赖起来。
他抱着脸往地上一蹲,任扫帚呼扇在他头上身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硬扛着。
梁嫤瞧他样子,冷笑了一声,“哟,梁驸马还耍起横来了?你当真以为我不敢下重手呢?你放心,我不打死你,打伤了往仁济堂里一送,保你一被子再也不想生病!”
梁嫤这厢话音刚落,便大喊一声:“阿丑--”
只见阿丑一身莹白的衣服,越墙而过,脚尖轻点在墙头上,身姿蹁跹的来到梁嫤面前。
梁嫤抬手指着抱头蹲在地上的梁鸿,“这人突然闯入我家中,对我娘不敬,还口出狂言,着实无礼,你好好教训他!别要了命就行!”
“得了!主子您歇着!”阿丑一抱拳,龇牙一笑。
两个婆子也打累了,举着扫帚退到一旁。
梁鸿抬眼一看,来的是个女的,心里就松了一口气。
一个小女娃,还能比两个粗使婆子更有劲儿?他今天就是憋了一口气,忍着!他被梁嫤修理的越是可怜,想来林三娘就越是容易原谅他,那他所求之事,就越容易办成!
梁鸿心底的庆幸刚冒出头来,便瞧见阿丑飞起一脚,直踹在他肩头。
梁鸿顾不上肩上剧痛,便觉得自己恍如被马车撞了一般,这么大个人,直直向后飞去。
他后背撞在门廊下的台阶上,生疼的感觉仿佛是自己的后背脊椎都被撞断了,冷汗噌得便下来了。
他想说话,却发现疼的连张口欲言都是困难。他艰难摆手,示意别打了,自己这就走。
可那小小女子却不理会,飞身上前又是一脚。
这一脚更狠,竟径直将他提出了梁嫤家的大门。
他噗通一声,被踢的跌趴在地,吸入地上扬起的尘土,呛得咳嗽连连。
周遭经过的街坊,忽见突然摔出来这么大一个人,纷纷驻足围观,指指点点,端着一副看热闹的神情,让趴在地上的梁鸿越发抬不起头来。
不仅背疼,胸口也疼,肩膀也疼,腰也疼,腿也疼……浑身就没一个地方是不疼的!
如今的女人都是怎么了?
梁鸿趴在地上喘息了好几口,才艰难的爬了起来,灰头土脸的样子,好生狼狈。
阿丑站在大门口的房檐底下,低头看他:“我家夫人和小姐已经跟你没关系了,你若有自知之明,从今往后各行其道,互不侵扰。你若再来骚扰!我必叫你知道,今日我家夫人和小姐是何等的仁慈,何等手下留情!”
梁鸿欲哭无泪,他真的只是来找林三娘说几句话而已,绝对没有旁的意思。他来之前,怎么也想不到会凭白挨这么一顿打呀?这还叫手下留情?两脚把他踹的,比铁娘子下手狠多了!
梁嫤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厉害的人?
梁鸿艰难直起身,狼狈的拍着身上尘土,却发现手上比身上还脏,怎么也拍不干净了。
瞧见阿丑还站在门口看着他,梁鸿只好从地上爬起来,准备离开。
谁知他一转身,到是叫一旁的人给认了出来。
“哟……这不是梁驸马么?”
“是啊是啊……梁驸马,您怎么又被打了?”
瞧这话说得,什么叫又被打了?
梁鸿清了清嗓子,正欲呵斥,却忽闻一个妇人道:“抛妻弃子没良心的东西,如今见着女儿出息了,又来找被抛弃的妻女,真是不要脸……”
说完,妇人抓起菜篮子里的一颗鸡蛋就朝他砸了过来。
梁鸿猝不及防,被鸡蛋正砸在脑门儿上,啪的碎开,黏腻的鸡蛋液糊了他一脸,混合着脸上尘土,越发狼狈不堪。
人就是这样,有人起了头,便会有更多的人跟风而来。
这会儿正是各家各户粗使仆妇出来采买的时候,不少人都拎着菜篮子呢,见状纷纷揪着烂菜叶子,或者干脆整棵菜的往梁鸿身上砸去。有些疯跑着玩儿的小孩子也跟着起哄,捡起地上的小石头,也朝梁鸿劈头盖脸的砸来。
梁鸿本就狼狈,如此一来,更是如过街老鼠一般,抱头鼠窜,再不敢在梁嫤家门口逗留。
阿丑拍了拍手上灰尘,抿嘴笑起来。
两个婆子上前将门关上。
任由外面去乱。
热闹看完,梁嫤心情大好,转身回到屋里,见林三娘还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便上前安慰道:“阿娘别怕,人已经被赶走了!”
林三娘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梁嫤让紫草给她娘上壶茶安安神,正欲往里行去,继续写她的医案。
林三娘却是开口唤住她,“嫤娘。”
梁嫤停下脚步。
林三娘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你在给丹阳公主治病?”
梁嫤点了点头,略想了想道:“梁鸿今日便是为此事而来?”
林三娘道:“他叫我告诉你,莫要在给丹阳公主医治了,他是你爹,你给丹阳公主治好了病,对他对你都没好处。”
梁嫤冷笑一声,并未说话。
林三娘却是目光坚定道:“嫤娘你是有主意的,不管你想怎么做,娘都支持你,只是你万要护好自己,莫叫人伤了你!”
梁嫤点了点头,“阿娘放心吧,他不过是唬你的,就他那点小伎俩,我倒要看看医好了丹阳公主,他能对我怎样?”
安抚了林三娘,梁嫤便回到自己房中,继续书写她的医案,以前太忙,如今刚好有空闲的时间,一定要快些整理出来。
她写累了,抬头看看窗外的阳光,轻轻一笑,能赶在她想要的时间之前整理出一部分来,便是最好不过了!
傍晚梁明渊回来的时候,一张脸一直沉着。想来梁鸿今日在这里出丑的事,他也已经听说了。林三娘多看了他几眼,梁嫤根本没在意他的反应。如今梁明渊与她来说,不过是让这家里多出一张吃饭的嘴来而已。
梁明渊许是知道自己便是说,也说不出花儿来,便沉着脸,一言未发,未对梁嫤进行他以往的“道德谴责”,倒是让梁嫤爽快不少。
梁嫤将药厂的事情交给阿丑和徐长贵去看着,她则整日坐在家中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撰写医案,越写,回忆起来的越多,仿佛记忆的链条被激活了一般,一个毛线头,牵出一大团毛线来,让她越发的欲罢不能。
顾家三夫人又来了两次,皆被白薇紫草挡了回去,林三娘连面都没露。
白薇知道梁嫤写医案辛苦,都没叫打扰到她,便把人打发了。
这日梁嫤正写着,忽见砚台里的墨都快干了,笔洗里的水也是浑浊一片,抬头却是不见白薇的身影。
梁嫤微微蹙眉,放下笔来,活动活动脖子。似乎听到正房里有人说话的声音。
梁嫤微微诧异,家里来客人了?
她书写太投入,竟纹丝未觉。她抬脚向正房走去,却是意外的在正房见到了正和母亲说话的柏家姐姐。
柏家姐姐来做什么?
梁嫤还未来得及和柏氏打招呼,林三娘便笑道:“嫤娘,这是柏氏成衣铺的掌柜,阿娘瞧着你忙,今日便专门请了柏掌柜到家里来为你量量尺寸。”
“嗯?”梁嫤愣神的功夫,便被林三娘拽进了屋里。
“这柏氏成衣铺可是京城里最是有名的铺子了,据说世家小姐,高门大户如今都在柏氏成衣铺里定制衣服!阿娘瞧你整日忙的茶饭不思,估摸着,这重要的事儿你也给忘在脑后了吧?”林三娘笑着说道。
梁嫤微微错愕,什么重要的事?他们家将要有什么重的大事发生么?林三娘还专门从柏氏成衣铺给她定制衣服。
梁嫤皱眉想了想,一时没个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