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雎桃夭近来在村寨处事较多,倒也识得些人,桃夭又是个会来事的,借两条竹筏并不是难事。
桃夭不比关雎,她并不受钱家恩情,只认楼画语,听闻她要一大早借竹筏顺水而行,虽也有些诧异,却也并未多问。
娘子做的事情,让人吃惊的多了去了。
关雎要暗中准备干粮,又要清点药物,倒也不敢睡。
楼画语自也没得睡,提笔写了封信留下,又暗中理了理溯阳的情况,忙到最后,还是关雎提醒她,才上床眯了一会。
“寅时二刻我们就走,你去通知一声三殿下。”楼画语上床前转身对着关雎,轻声道:“你也不用太吃惊,这边的事情,他估计都知道,只不过告诉他一个时间罢了。”
“那娘子歇息一会,我到了寅时叫你。”关雎正好将东西整理好,朝她道:“我让婢女守在外头。”
楼画语闭眼,却怎么也睡不着,起身又将灯全部吹灭。
只有廊下灯笼的微光透过月影纱封着的纱窗透进来,映着窗格上的雕花,显得有些婆娑。
前世娘亲是被承恩侯府的人用计,陷害而死,就在爹爹死了之后。
那时钱氏商号虽被灭了,可刚才从高楼中出去的那个人,明显并不是受钱越他们掌控。
既然娘亲有这样的本事,前世又为何会惨死?
还有那毒誓,着实过激了些……
她在怕什么?
有什么比至亲惨死,还让她害怕的吗?
楼画语闭着眼,努力将前世的事情,和今生的点点滴滴牵连起来,却依旧一无所获。
相比于前世被困深宫,她今生多知道了许多事情,可知道的越多,这其中的谜团就越大。
她辗转着睡不着,干脆起身翻着那本看过的鎏金古书。
从明太后的为人处事来看,太祖与她皆不是贪图名利之人。
那当初莫太后与姬氏联姻,力求保住推翻世家,姬氏自也是有利可图,为何最后反目与郑氏联手夺了天下?
楼画语抚着鎏金书后内页上的毫银图案,有些摸不着头脑。
时间转眼就逝,关雎回来的时候,见她没睡,复又跟她说了姬瑾那边的情况。
姬瑾听她要一早背人走,但也并不吃惊。
“他自是猜得到的。”楼画语换了夷女的衣服,感觉有些别扭。
夷女喜南锦,皆是彩色,而且衣不过半袖,裤虽是长裤,却因为是阔脚,并不好外罩裙子。
“要不娘子披件薄披风。”关雎也感觉这般有失世家娘子的风范。
楼画语低头看了看,转笑道:“如若娘亲不入京都,我和小诗儿,估计就是在南疆长大,大概都是这么穿吧。”
关雎见她并不在意,倒也松了口气,同样换了夷女的服饰,又叫桃夭换上。
刚好到了寅时,桃夭让守在外头的两个小婢女进来。
说是娘子睡中出了汗,要热水擦洗身子。
待她们打了热水进屋后,让她们去旁边房间呆着,那房中的香炉中点着袅袅清香。
三人就拿了银盆,装成打水的样子,就直接出了木屋。
村寨的河道边,姬瑾已然在那里等着了,还有着桃夭从贸易行借来的两只长竹筏,一只上有五排座椅,可坐十人。
这是端午划龙舟时,观光用的,可惜今年端午钱越出事,并没有用上。
“五娘。”姬瑾原先见三个憧憧的人影过来,虽皆是夷女装扮,却依旧一眼就看到了楼画语。
就算换了行头,她走路的姿态,依旧是与众不同,带着闺阁娘子的优雅美态,又有着一种上位着的沉静。
这种姿态,他在郑皇后和楼贵妃身上见过,只是她们两人更多的是沉静,却并无闺阁娘子的雅态了。
夷女服饰更显身姿,阔裤盘于腰间,显得双腿修长。
上衣却紧致贴身,衬着身姿玲珑,半长的袖口,露着一截皓腕,婉若白藕。
楼画语走过去,朝姬瑾沉声道:“有劳殿下了。”
“先上竹筏。”姬瑾将搂画语扶到竹筏上,与她同座。
竹筏上两头都堆着草药包,还都是湿的,她们这是装成收草药的行商了。
关雎桃夭在两人身后坐下来,姬瑾这才道:“昨晚已然有人去银矿附过找苗广,今日一早我派了几名亲卫骑马从旱路去了溯阳,暗卫会在暗中跟着我们。”
楼画语转眼看着姬瑾,沉笑道:“殿下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你想查昨晚从高楼离开的那个人。”姬瑾也不好说破,示意颜铁明撑动竹筏:“我昨日晚饭时分见舅母与九娘神色不大对,而且九娘不是住在你楼中的吗?”
“殿下当真心思玲珑。”楼画语沉叹了口气,悄声道:“待到了溯阳,我再将此事告之殿下。”
姬瑾对于南疆巫蛊之术并没有什么关心的,如若不是有前朝皇室后裔的存在,永顺帝也并不想搅动南疆。
只是现在五娘牵涉此事之中,他不得不小心着些。
楼九娘自习巫术,却已然能画符成鹊,显然天赋异禀,近来却连夷语都不学了,整日跟着钱氏身边,定是不让学了。
但见楼画语神色有异,他自也不会再问。
清晨薄雾之间,露水微重,还有些微凉,关雎感觉到微微凉,从前头将楼画语的披风递了过来。
姬瑾十分自然的接过,展了展帮楼画语披上道:“五娘怕是一夜未眠,此时竹筏轻缓,不如闭目养神,歇息一会。”
楼画语一夜未睡,此时倒还当真有些困意,但见姬瑾在侧,自也不好睡,只得摆手:“殿下也一夜未眠,我自也撑得住。”
“我在军中习惯了。”姬瑾干脆将披风兜帽给她拉上,罩住头发,搂着她的肩膀,将她搂入怀中:“难不成五娘准备撑上一整日么?”
姬瑾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龙涎香,就算穿着是南疆的衣物,这种香味却依旧在。
这香味原本是让楼画语害怕的,此时脸贴着他湿热的胸膛,她突然感觉这香味有些安心,不由的轻嗯了一声,靠在他怀中缓缓的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