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缘故,画溪也晓得。
他不说自己病得如何,她也猜得到。
虞碌眉头皱成一团,见了他眉梢的愁意不言而喻。
画溪一看他的眼神,就什么都明白了。
“王上已经病得极重,我的那些银针快压不住他体内的毒了。”果然,一开口就让画溪揪紧了心。
画溪手握着扶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多少风风雨雨都闯过来了,这一回,又算什么。
他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正说着,廊外响起脚步声。
虞碌也不诧异,走过去开了门,却是澹台简走了进来。
他刚跨进门,便忙不迭给画溪做了一揖:“李姑娘,现在只有你能救王上了。”
画溪虚扶住他的手,不受他的礼:“王上待我如何,为他出生入死,我也愿。”
说罢,她又看向虞碌,道:“还请虞碌大夫尽快准备汤药。”
顿了顿,又道:“只不过王上一向多疑,若是他病情无故好转,反倒惹他生疑。”
虞碌道:“这无妨,我可以另配几味对身体无碍的药,让王上服下后,症状和犯病相似。”
画溪点点头:“那便有劳虞碌大夫和澹台先生。”
两人不敢受礼,忙作揖回她,又说了许多感谢的话。
画溪深觉没有必要,她愿意的。
到了晚上,药就送到寝殿了。
画溪正在绞帕子给景仲擦脸,陈嬷嬷站在门口道:“李姑娘,药送过来了。”
“哦。”画溪应道:“放那儿吧。”
她特意嘱咐过虞碌,送药过来不必遮遮掩掩,反倒容易惹人生疑。
景仲闻言,转过头,问她:“怎么了?”
“没事。”画溪一面拧帕子,一面回答道。
“没事吃什么药?”景仲蹙眉。
画溪轻轻抿了下唇,笑着说:“没什么大事,许是这几天坐车久了,脑子有些晕乎乎的,今天碰到虞碌大夫,就让他给我开了两幅药。”
“你呀。”景仲将人扯进怀里,用手拢了拢她纤细的腰。
啧啧,盈盈不堪一握。
“太瘦了些。以后你得跟着我去锻炼。”他喃喃似自语:“柔弱成这样子算什么话。”
画溪乖巧地点点头,“嗯”了声,无比乖顺:“我一定会好好锻炼的。”
“明早上我带你去晨跑。”景仲唇角露出得逞的坏笑,又捏了捏她一丝多余赘肉都没有的细腰。
“好呀。”画溪答道。景仲这几天精神不好,早上总喜欢赖床。喊好几回都喊不起来,她才不信明儿他能早早起来呢。
“喝药去吧,等会儿凉了。”景仲推了她一把,自己站起来,上床去了。
画溪走到案边,药汁还热着,冒着腾腾热气。
药气氤氲,苦味儿窜了出来。
她回头看了眼景仲,他躺在床上,眼睛微微阖着,脸色很白。
虞碌大夫说,这药得连着喝七天。
七天之后,就可以和景仲行房。
她脸颊上涌起一阵热浪,端起碗,没有一丝犹豫的,一饮而尽了。
药入了腹,苦涩的味道让她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喝完药又用清水漱了口,画溪才吹灭灯烛,爬回床上。
人刚躺下,身边就扒拉过来一只手,缓过她的小腹,紧紧扣着她的腰。
脑袋就埋在她的颈窝,温热的呼吸全洒在她颈子里。
温暖的被窝里越发热浪袭人。
画溪脚趾头都是蜷着的。
枕边人感知到了她身体的变化,凝神一听,她呼吸乱得毫无章法。
耳边忽然传来他带着讥笑慢悠悠的声音:“李蛮蛮。”
“嗯?”画溪转头,两人脸对着脸,眼对着眼,呼吸相闻。
宽大的手,捏着她的腰,男子呼吸炙热,声音沙哑,凑在她耳畔问:“你在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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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2 章
——————第八十二章————————
画溪脚趾头蜷了又松, 松了又蜷。
“我……”她缓缓眨了眨眼睛,呼吸放得又轻又缓:“我没想什么呀。”
耳畔是姑娘的呢喃软语,怀里搂着的是温香软玉。
啧,景仲怅然若失, 勾了一缕她的发梢在鼻尖嗅了嗅, 他道:“李蛮蛮, 不许勾引我。”
画溪红了脸,轻推了推身边的人, 无语呢喃:“我才没有。”
*
药连喝了七天。
那日他们正在龟竹。
龟竹郡的郡守乃是旧龟竹国贵族, 乃旧时国君部下。他对龟竹忠心耿耿,龟竹灭后,他几欲殉国。属下拦住他,以小公主为由, 劝他惜命。
他当真惜命, 蛰伏多年, 最终等来景仲登基。
这个流有龟竹血脉的王上让他做了龟竹郡守。
时隔多年,再度迎来旧主血脉,老郡守未语泪先流。
画溪坐在屋里, 听着外面的喧嚣。
伶人吹吹打打, 龟竹旧贵族笑闹不止, 时而夹杂着两声啼哭,莫不哀先王先公主。隔着窗棂传来,更显得周围死寂一片。
寝殿内陈设很简单,并未因景仲的到来而大肆铺张。龟竹经历灭国之灾,郡守府乃是当初王宫所在。
新抹的墙,地上铺着的绒毯,一应物什洗得干净整洁。便彰显着龟竹郡守对景仲最大的诚意。
“这儿是公主居住过的旧地, 当年王上登基后,赐刘大人郡守之位,便再未过问龟竹政事。”陈嬷嬷替她除去簪饰,叹了口气说:“近些年王上四处征战,柔丹版图扩了不少,但他始终……像是将龟竹遗忘了一般。”
画溪默然。
每个人心里都有别人不能触碰的隐秘之地。
景仲的便是先龟竹公主。
“王上好不容易来龟竹一趟,郡守必不会轻易放人。”陈嬷嬷道:“姑娘先歇息吧。”
画溪想到今日郡守在城门迎接景仲,人还未上前,泪先淌了满襟。
陈嬷嬷转而吩咐婢女准备洗漱之物,画溪道:“嬷嬷先将醒酒汤温上,他们饮宴,必少不了喝酒。”
陈嬷嬷很是高兴,欢天喜地准备醒酒汤去了。
画溪梳洗完,坐在榻上,捧了本书,边看边等景仲。
没多久,瞌睡来了,头不住地点。
她正要开口唤人问什么时辰了,外头声音骤然响起,一阵凉风吹入,烛光摇曳。
“王上。”门外侍女向他行礼。
回答她们的只有男子一连串脚步声。
门被推开,画溪看到有一道人影立在门前,阴影交错,他如凛冽的风,疾步过来,似要带走屋里的光。
“你回来啦?”画溪就要拉开被子,起来服侍他梳洗。
景仲一手摁着她的被角,将她压着,不许她动:“你病了?”
“啊?”画溪愣了下,摇头:“没、没有啊。”
“那声音怎么怪怪的?”景仲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还好,温度正常。
画溪脸色僵了一瞬,表情都凝在脸上了。那不是害风寒了,是她怕啊!
周遭安静极了,画溪听到外面丝竹之声仍不绝于耳,感受到景仲的目光将她脸上每一寸肌肤扫了一遍。
他看了她许久,看得她本就虚着的心越发忐忑。
不是头一回有这种感觉,洞房花烛夜时,她比今天还更忐忑。
只是如今,那忐忑里又夹杂了几丝若有似无的期待和欢喜。
一分都作十分。
“王上,温水已经备好了。”幸好此时陈嬷嬷端了温水进来服侍他洗脸,她听到景仲淡淡“嗯”了声,松开压着她的被子,道:“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