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景仲翘着腿, 眉梢微微挑了一下,眼睛轻挑看向画溪。
画溪紧紧抱着怀里的枕头,一动未动。
她可怜巴巴的小眼神,景仲如何会看不懂。
如是依他的脾气, 定要翘着二郎腿问她一句“不是要自由么, 爬孤的床干什么?”可他现在“寄人篱下”, 懒得搭理她。
画溪正忐忑着,景仲抓起放在床里侧的被子, 往地上一扔, 泾渭分明地说:“可以,你打地铺。”
画溪顾不得其他,半蹲在地上把被褥铺好,抬起头一看, 景仲已经扯过被子盖在身上, 眼睛阖上了。
她幽幽叹了口气, 吹灭了灯烛,也躺在了地铺上。
她把被子紧紧抱着,有些睡不着, 窗外有些许月光漏进来, 照在屋子里, 隐约能看到清漆刷过的房梁。
她漆黑的眸子里有潋滟浮光,藏着些许茫然。
一个人帮过自己救过自己,该怎么还呢?
画溪感觉自己脑子里像是有两个人,一直在打架,打着打着,她都不知道为什么打起来了。
没到柔丹之前,画溪没被什么人宠爱过, 她过得磕磕绊绊,就连家人都不疼她。
如今,景仲是第一个帮她护她的人。
她知道自己应该报答他的,但怎么才能报答?
想了许久,想不出答案,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转过身睡着了。
景仲躺在床上百无聊赖,过了许久,终于听到榻边地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气息平静了下去,终于睡着了。
他翻身坐起来,朝地上张望了一眼。
这蠢东西还是睡着了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比较顺眼。
他坐在床沿,静静凝睇着画溪的睡颜,胸口忽的涌起一阵烦躁。
怎么就那么想一掌劈开她的脑瓜子看看里面都是装的些什么。
他伸手,摸小狗一样揉了揉她的发顶。
睡梦中的画溪小脸不满地皱了一下,转过脸继续睡了。
景仲手指辗转,停在她殷红的唇畔,戳了戳柔软的唇瓣,殷红的唇白了一下,转而成了淡淡的粉。
他唇角浮起一丝笑意。
窗外的有怀,匆匆□□而来,不意撞到主子此等行为,顿时闹了个面红耳赤。
这还是他那个高高在上,进可指挥千军万马,退可镇住文武百官的主子吗?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主子和王后在一起会是这种画风。
那个杀伐果决的王上,竟然也如此孟浪。
他屏住呼吸,踮起脚尖,打算趁景仲没发现之前悄悄溜走,步子刚迈开,就听到窗内传来景仲的声音:“站住。”
那真是,堪比炼狱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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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怀脊背都僵了一下,心底发虚地应声:“王上。”
“干什么?”主子声音冷冷的。
有怀抬起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水:“主子,许家那边来帖子,邀你明日过去详谈。”
“哦。”景仲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有怀等啊等,没等到他回答,他又问:“那我明天早上过来接你?”
“好。”景仲扯了扯画溪的被子,压在她肩下。
有怀脚下抹油,当即溜了,走了两步,意识到什么不对劲,又回过头,把半支的窗户合上了。
景仲指尖滑过画溪嫩豆腐般的脸颊。
啧,这人哪,日子一舒坦了就爱生事。
“慢着。”景仲道。
有怀顿下脚步。
“王上?”
“明天一早办件事。”
*
次日早晨,画溪在腰酸背痛中醒来。
她捏了捏后肩,抬头看了眼旁边的床榻。
景仲已经不在了。
画溪一边揉着生疼的肩膀,一边抱着枕头被褥放回屋里,然后出到外头。
景仲正一脸淡然地在廊下喝茶。
苗儿捧着水壶在一旁伺候,好像在说什么,话未说完,忽然一顿,惊喜地朝景仲身后看去:“李姐姐,你起来了?”
景仲撇茶沫子的动作微微一顿,一脸气定神闲,回头扫了她一眼,搁下茶盏,又淡淡收回视线。
画溪道:“王……叶公子,早上想用什么?酥皮饼怎么样?”
“不必。”景仲说:“我今日有事要外出,等有怀来了就走。”
“再忙也得用早饭……”画溪低声喃喃。
景仲一个眼风扫过去。
画溪默默低下头,轻轻抿着嘴,不说话了。他不喜别人顶撞他。
正说着话,外头响起扣门声。
苗儿道:“我去开门。”
没一会儿,苗儿领着有怀进来了。
画溪抬目,只见有怀双手拄着拐,一瘸一拐走进来的。
“这……”画溪讶然:“你怎么成这样了?”
“回李姑娘。”有怀毕恭毕敬:“在下不慎,伤着腿了。”
有怀看着画溪,见她小脸上浮起几抹不经意的怜悯。他在心里默叹了口气,娘娘,先可怜可怜自己吧。
“怎么回事?”景仲又端起茶杯,慢悠悠地撇了撇面上的浮沫。
有怀垂着头,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昨夜公子到李姑娘府上暂歇,我放心不下,晚上就在外头的巷子里悄悄守着。岂知半夜果真有人有人在宅子外鬼鬼祟祟的,小的为了抓他,这才受了伤。”
景仲脸一沉:“是什么人?”
有怀说:“那人被我逮到,我刚问到他叫宁钊,他就突然使诈,从我手中逃走了。”
说着他朝景仲拱了拱手,面露愧色:“是小的没用。”
景仲负手回过头,问画溪:“你知不知道这个人?”
画溪回过头来,脸涨得通红没说话。宁钊是千丝庄的客户,此前和她打过两次交道。
景仲抬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拨着茶碗盖子,嗤笑:“果然又是你招来的牛鬼蛇神。”
画溪支支吾吾:“我……”
景仲起身,负着手,往画溪身上扫了两眼,扬了扬下颌:“去换衣裳。”
画溪有些傻眼:“什么?”
景仲指着有怀,淡淡道:“我的侍卫因为你伤成这样,我出去办事身边无人,你不打算负责?”
和他说话,从来没有道理可言。
――
景仲要出去议事,身旁没有小厮跟着,自然不能。既是自己惹的事,她推辞不脱。
画溪平常有时会穿男装,是以家里一直备有男装,很快她就穿戴完毕,随景仲一同出了门。
马车在熙攘喧哗的街头穿行,车厢里安静得画溪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景仲上了车就一直闭目养神,眼皮子都没有撩一下,画溪坐在他的对面,贞静垂首。
车里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不动了,闷人。
幸亏马车很快就停在许宅门前,巨大的匾额立于头上,显得格外阔气富贵。
许家老爷早就候在门前了,见马车一停,便迎了上去:“叶公子终于到了。”
景仲这才掀起眼皮,径直下了车,同许老爷寒暄。
“听说昨日赵三顺那狂徒竟然纵火烧了叶公子的宅子。”许老爷道:“叶公子初到此地不久,怎么招惹上了这个无赖?”
景仲面无表情:“恶狗惦记上了我的肉包子。”
听了这话,许老爷神情有点微妙,他笑道:“那叶公子暂居何处?我还有一处别院,虽不比叶宅气派,但还算清净。叶公子若是需要,我就让人腾出来。”
景仲摆摆手:“许老爷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中原大邯有个词,叫‘狡兔三窟’,住的地方暂时还是有的。”
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景仲和画溪迎了进去。
许家是江丘的大商户,名下的商行主营茶叶和盐。
许家生意之大,江丘几乎大半的茶叶和盐的生意都在他家。
景仲这回悄悄抵达江丘,暗中和粮商、茶叶商、布商多有往来。是为什么呢?
画溪边走边想,他日理万机,总不会是闹着玩儿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