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首的帝王,面沉如水。他那双温和的鹰眸,盛着滔天的愤怒。
祝莲第一次见如此神情的帝上,他一贯是隐忍的、伪装的。脸上一贯挂着抹温文尔雅的笑容,喜怒不明。
可今日,他整个人仿佛都处于愤怒的边沿,那双眼睛扫过来,令所有人怕的只能俯首称臣。
“叛党凤眀奕,三月便占领九江郡,却无一人上报,如今……用一月时间,南方多地城池陷落,朕知晓他叛乱尚且是从上京说书先生口中得知……汝等皆是废物!”
凤楚生一把将侯在一旁的宫人手中的折子,扫落在地上。
“呵!给我查,谁拦下了南方上报的奏折,若是查不出来!你等便提着脑袋见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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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康四年冬,太子叛军势如破竹,虽朝廷增员军队,却已是来不及,待朝廷军队把控住局势之时,太子凤眀奕已经将南方所有城镇全部拿下。
自此太子军与朝廷军,以秦淮河为界,分庭抗礼。冬日到了,凤楚生即使心中怒火中烧,也于事无补,冬日大雪,天气寒冷,行走尚且困难,此时出兵讨伐,无异于自找死路。
凤楚生只能忍住心中愤怒,成日黑着脸,找出宫中奸细。
说来他是真的心细如发,心狠手辣,借着骆云岚,设下死局,将隐藏最深的太医院太医丞王德思给揪了出来。
凤楚生转动着自己的手环,将二人押入死牢,派专人看管。
他太清楚凤眀奕这个仇人,那男人平生最是优柔寡断,注重感情,如今骆云岚二人在他手中,一位是那人恩师太傅,一位是他埋藏在宫内多年的眼线。他不信,这二人的生死,凤明奕会置之不理。
瑞康四年,小寒这天,凤眀奕收到了凤楚生给他的亲笔密函。
吾兄眀奕:
一别经年,如今可还安好?
弟甚是想念,今年祭祖,终不是愚弟一人,你可愿赶来上京,与愚弟一同给母皇、太上皇上柱高香。
倘若你能答应,愚弟便让骆太傅与太医院太医丞王德思一并,下棋上茶,你看可好?
愚弟
凤楚生
凤眀奕拿着手中的信件,黑眸沉沉,他将手中的信件捏成一团,扔进府中的池子里。
如今屋外冰天雪地,水池很多地方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块,信团儿在冰上荡了一圈儿,落入水中,很快没了影儿。
凤眀奕背着光,他的神色掩在阴影里。
“殿下,你不能去!”贾时弦站在书房的一侧,垂着手劝道。
“若是不去,两位师姐恐凶多吉少。”司匠低声道,心中虽然担忧两位师姐,却也知道,此乃凤楚生请君入瓮之计,去便是找死。
“只是师弟,此事万不能冲动……”
“殿下三思!”
“殿下三思!”
书房内,几人脸上俱是盛满了担忧。
凤眀奕的眼神却没有投在三人身上,他淡紫色的墨眸飘向远方,声音低沉而冷静:“诸位不用担心,龙潭虎穴,这一场远行也必是得闯。原本,这场夺权的战争,便是我与他之间的战争,倘若非得劳民伤财,征战杀伐,倒也不必。这天下,当年他是怎么得来的,如今本殿也想让他如何还回来!”
“殿下所谓何意?”
三人眼睛齐刷刷的看向凤眀奕,原本以为进京赴死,可殿下所言,却……
“你三人一并守在营地,此番我乔装打扮,一人去闯便是,别忘了,我手中可是有龙凤手镯,拥有手镯的前太子殿下,足可号令三军,上京那群勋贵世家,很多蛰伏在一侧观望,如今去上京,也好运作一番,老家伙们,该敲打敲打……”
“殿下,万万不可!”
“万万不可!”
……
三人几乎齐齐说出口,一人闯上京,即使知道殿下武功高强,可是一人难敌四手,更遑论……此番必是危险重重,龙凤手镯可号令三军,然而今时不如往日,凤楚生将三军首领换成了他自己的人……
“我心意已……”
“我不许!”
凤眀奕的声音,被打断,他愣愣的扭回头,几人的视线齐刷刷的落在屋外的女君身上。
她身着一袭天青色的织锦绸缎,头上的青丝被发带松松垮垮的束在身后,绝美的脸上黑黑沉沉,带了丝不容置喙的威仪。
凤眀奕快步上前,他捉住她那双冰凉的手,揣入自己怀中,一只手,扫落她肩头的雪花,修眉微蹙:“妻主,天气冷,如何不多加件披风,若是挨冻受凉该如何是好?”
在场的三人面面相觑,眸中俱是盛着一抹笑意。
他们的太子殿下,在万民面前是威仪的、肃然的太子。可是在谢女君面前,却可立马转换为温柔的、小意的郎君。
贾时弦曾经与范寒苑对赌,太子殿下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爱上女人。却不料,那样冷清冷性的男子,却真的爱上了一个女君,可以在她面前做另一种自己。
贾时弦心中有些酸,眸内含了半分羡慕,什么时候自己也可找上那样一位与自己情投意合的女子……
一时慌神,却忽略了范寒苑回头看向他的温柔希冀的眼神。
正事谈到此处,就算不疾而终。凤眀奕回头扫了一眼几人,三人对视一眼,垂头退下。
屋外大雪纷飞,屋内烧着地火。
凤眀奕拉着谢琼暖的手,走到炭火盆边,搬来一个绣凳,让她做了上去。
可是眼前的人却一动不动。
她琉璃色的杏眸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眀奕,你可记得,当年你从崂山离开我时答应了什么?”
凤眀奕双眸有些闪躲,他与她说过的每一句保证,他都铭记于心,可……此番。
“你可知凤楚生是什么样的人物?”
谢琼暖脸上笑意全无,她的杏眸严肃而认真。迫的凤眀奕不得不与她对视。
“子彻当然知晓,当今帝上凤楚生,笑里藏刀,心细如发、擅长谋略,揣度人心……”
“你既知道,却还要去,嗯哼?”谢琼暖抬起素手,在他的脸颊上,用力捏了捏,火光中,太子殿下冷峻的侧颜一下子变得绯红。
“此番京城之行,虽是凶险,但倘若运作得当,便能迅速直取凤楚生首级,群龙无首……”
“你便可顺势以龙凤镯夺回帝位,也可借此还当年凤楚生宣武门杀你之仇。”谢琼暖斜眼晲他,将他的心思直白的说出口。
凤眀奕哭笑不得,在她灼灼的视线下,笑得低低沉沉,他凑近她,大胆的在她唇角轻啄了两口。
谢琼暖原本心气儿不顺的神色一愣,看向对面之人,却见他那张俊美无铸的脸上露出一抹偷腥的满足,深紫色的眸子甚至还有些期待。
她眯着眼,暗忖,他家夫郎又开始欲求不满了。
然而此刻,尚且不能满足他。正事儿没有谈完,拔掉无情,男人的料性……更遑论此番定是要打消他的注意。
谢琼暖上前几步,将眼前之人推倒在木椅之上。
最近两人腻歪一起,有时太子殿下受不了,主动亲亲他家妻主,妻主便会给予更多的爱。
太子殿下,痴汉是痴汉,可智商并没有下线,往后若是再有了那方面的需求,只需主动这么一会儿,便会换来愈发狂风骤雨的对待。
此刻,见眼前绝美的女子将自己推倒在木椅上,他顺从将她抱坐在身前,鸦羽色的睫毛轻轻颤抖,脸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窃喜。
不料闭着眼睛等了半天,身上的人却没有动作,他忍不住摩擦了下,坐在他腿上的女人恶劣的笑出声。
待得他睁开眼,那人惩罚似的,在他额头上敲了个啷当:“不许去,你应还是不应?”
凤眀奕原本荡漾的神色一凝,他捉住她的素手,叹气道:“琼暖,此番不去不行,我两位师姐俱在凤楚生手上……”
“邀他来九江谈判!”
凤眀奕苦笑出声:“妻主,你不了解我那四弟,九江于他是龙潭虎穴,他那等小心的性子,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来的……”
“你给他回信,就说谢琼暖在你手上,不来她就得死,放心他会来的。”
凤眀奕原本喋喋不休的唇瞬间抿成一条直线,他深紫色的眸子倏然睁大,仔细的打量自家妻主的神色,见她并不似说笑。俊脸瞬间黑黑沉沉,哑声道:“妻主,此话乃何意?”
谢琼暖:……
靠,完了,她似乎忘记,她家夫郎是个醋坛子,这……这秦老大的风流债该如何解释?
身前的男子定定的直视他,那双矜贵的紫眸内,盛着簇灼灼火光,那神色再不是方才的欲求不满,带了凛冽的严寒。
作者有话要说:饼哥要陪饼夫去看电影了,前天没去,他一天没和我说话了……我靠,我好不容易啊……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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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谢琼暖支支吾吾一时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屋外的雪花纷纷落下, 银装素裹, 透过窗柩, 她能看见远处屋檐倒竖的冰凌。
谢琼暖忽觉浑身有些冷,琉璃色的杏眸闪闪烁烁。
“阿奕……我……”
“妻主定是认识我那四弟的, 且有一段过往,对不对?”凤明奕的声音带了丝笃定,他沉声问, 五指成拳, 骨骼捏的咯吱作响。
谢琼暖脸上滑过一抹尴尬,她往他身前凑近了几分, 执起他的手, 掰开他捏紧的拳头。小手指绕着他的手心。柔声道:“明奕生气了?”
太子殿下并没有说话,他低眸看她,眼神如这三九寒天的冰凌,明明应是极为冻人的,谢琼暖无端从那样的眼神中看出几分委屈。
她叹了口气, 伸手抚平他紧蹙的眉, 温声道:“阿奕生什么气?凤楚生那样的人, 于我只是一段回忆, 可不要多想,我与他之间并不是你以为的爱恨情仇。”
她葱白的手指在他的眉目间游移,凤明奕浑身一震,心内却翻江倒海。不是爱恨情仇,是什么?倘若不是爱, 以他那四弟谨小慎微、心狠手辣的性格,如何会因为她冒险前来九江郡。
炭火盆噼里啪啦的炸出火花,倒影投射在他的瞳孔内,星光点点。
谢琼暖的手指抖了抖,克制住想要抚弄上去的冲动,低声道:“阿奕不信?为妻好好告诉你可好?”
谢琼暖说完,在他诧异的神色中,俯下身,吻住了他那双灿若星河的紫眸。
她的唇沿着他的眼角,一路下滑,温柔的啄上那两片因惊讶而愈发浅淡的薄唇。她的吻并不如往日那般,强势攻击,多了丝安抚的柔情。凤明奕只觉头皮有些发麻,脑海中空空荡荡,剩下的只有口中温软的湿润,他甚至连方才生气的原因一时似乎也忘却的一干二净。
他的眼角泛着丝泪,双眸清波潋滟。灼灼的视线盯着眼之人那张美的近乎妖艳的面容,唇角的银丝不受控制的溢了出来。
安静的书房,炭火盆内的火焰忽高忽低,明明应是极为寒冷的下雪天,木椅上的两人,却俱都热的生出了汗水。
原本只是一个安抚的吻,谢琼暖亲着亲着,眸中倒影出眼前男人,那张冷峻脸上生起的腾腾晕红。
她眸色渐深,素手抬起,伸出,顿在半空。几乎下一秒便要摸上去了,一触即发,理智终是回笼,素手顿在他劲瘦的腰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