哆哆嗦嗦,骂得好狠,季萱笑笑,“我就知道你误会了,又不让我说完。我不是要找他,更不是要找他女朋友吵架,我只是想拿回我的画。”
孙彤一愣,好几秒才又开口,“你说什么?”
“我想拿回我的画。”
孙彤还是没懂,“他,他拿走了你的画?什么画?”
“嗯,就是上路后的那些,还有那套木刻版。”
什么??
突然猛起的心跳让孙彤急忙又把喷雾放入口中,眼睛瞪大了盯着季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这怎么可能是顾辰?是,他可以是史上表演深情功夫最高的戏精!可以是见异思迁的渣!可以是管不住下半身的畜生!可是!他是个画手,怎么可以拿走另一个画手的作品??那是季萱近两年的心血,是她所有采风的积累!
“我等了这几个月,就是想让事情平息一下,他不至于以为我是要破坏他们,大家都冷静了,应该有机会拿回来。”
“怎么会这样??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孙彤根本顾不得听之后,急问,“他怎么会把你的画都拿走了??”
季萱轻轻挑了下眉,摇摇头,“就是他们走的时候,嗯,我不在家。”
竟然这么简单……孙彤的心突然狠狠地一揪,泪水毫无防备就溢满了眼眶。
一夜之间,背叛这么彻底!
跟白宇飞分手,他只是说了句厌倦,孙彤的心就像撕裂了一样。他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拿,留下了他们共同积攒的银行卡,还把她喜欢穿的那件t恤都留给她,临出门告诉她他还爱她。即便如此,孙彤觉得自己像死了,三天,躺在床上,不会动……
“亲爱的……”孙彤转身紧紧搂了季萱,哭了,“你还好吗……”
“还行。”
“我找过你……我找过你的,可是我找不到!”憋了这么久,泪水像开了闸,“你号码也没了,我以为你再也不想看见我们……就,就没再找。对不起……”
季萱搂着孙彤,轻轻靠了头,抚摸着她的背,“手机掉水里了。好在我还记得你们的号码。”
你们的号码……
四个人,从上路那一天,就把每个人的联络信息、身体特征、血型、医疗资料背得滚瓜烂熟。就怕走散,就怕其中任意两个人的组合出现险情。一起经历过山洪,一起被困古老的山村,挨饿、受冻,一直在一起,可现在,茫茫都市,他们彻底走散了……
“我真的……特别想你……特别特别想你……”
好久没抱了,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个女孩,遇到事愿意抱在一起,生日小两个月的孙彤是妹妹,负责哭,姐姐季萱负责想办法,报仇。
好一会儿,孙彤都不愿意放开手,靠的肩膀很瘦,却是她最放心相信的人。直到季萱轻轻地解开她的手,面对面,这才抽泣着说,“白宇飞……白宇飞还在凌海,早就不画了,在酒吧唱歌。”
“是么?”季萱拿了纸巾给孙彤,“他一直唱得挺好的。是哪家酒吧?”
“他们成立了个乐队,情况不是很好,到处跑场,不固定的。别的我不知道,只知道有个叫17 ave的酒吧,在凌海挺有名的,老板是个老文青,支持校园音乐,可怜他们吧,一个月会有一个周一的午夜场给他们。”
“校园音乐?”
“嗯,”孙彤苦笑笑,“快三十岁的一帮大老爷们儿就是这么天真。”
季萱听着也笑了,“乐队叫什么名字?”
“白色魔方。”
“挺酷。”
孙彤抽了抽鼻子,“你要去么?”
“嗯。就是不知道他们还联系不联系。”
“放心吧,顾辰删了谁也不会删了白宇飞的。不说别的,乐队成立的时候,拿了你们五万块钱,那是他所有的积蓄了吧?”
“嗯。”
孙彤吸了下鼻子,“你们分手后,白宇飞找过我,气急败坏,说顾辰怎么也不肯说,问我到底有什么隐情,是不是你不要顾辰了,逼成他这样的。我当时气疯了,摔了他的电话。都睡一个床上了还特么能有什么隐情!他说眼见为实,照片说明不了什么!其实,后来想想……”
一句话悄悄卡住,孙彤看了一眼,季萱始终没吭声,也不阻拦,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看着都冷。孙彤不敢再说什么,毕竟她并没有看到照片。
茶早已经冷了,可是孙彤哭渴了,喝完了一整壶,又就着吃了块点心,晚饭就算解决了。季萱陪着,还是那半杯冷茶。孙彤自始至终也没劝她吃,她本来就吃的少,修仙,经常一天一顿。
吃完东西,孙彤去卫生间擦了把脸,从里面出来见季萱在柜台边拿伞。孙彤走过去,柜台上悬着的电视里正在播凌海卫视的新闻。
画面没有声音,字幕显示是凌海市儿童白血病研治中心的剪裁仪式,市领导还有赞助企业。画面换了,上面只有两个人:凌海市长和白血病公益活动形象大使。
这种通常都是知名度高、公众形象好的明星,可画面上这个男人,不是。没有特别标注,孙彤依然认得:这是cne总裁张星野。不只她认得,凌海很多人都认得。
对cne所在的行业不懂,孙彤只知道是做工程的。不知当初凌海为什么会选了个商人做形象大使,不过,明星做宣传基本都是宣传日才出来,摄像机跟着各种拍,可这个不是,真金白银捐了不少,儿童白血病研治中心就是他们和政府共同投资的,最后连冠名都没要。现在这无商不奸的社会,算是很有良心了。
其实,孙彤很少看电视,之所以了解这么多是因为cne就是褚老师现在在做的慈善主题画的出资方之一,常听工作室的人说起这位张总,于是捎带脚地有点好感。
画面上西装革履的男人戴着眼镜,偶尔微微低头听人说话,笑容很浅。作为活动的主人,始终都把握着现场的焦点,让这件事显得真是为了疾病中心本身,而不是身边的领导和大红的彩带。
忽然给了个特写,孙彤扭头想给季萱指一下,可她在跟服务生结账,根本没看,孙彤把话又咽了回去,这个时候,无论什么都不合时宜……
两人走到门边,孙彤问,“季萱,你住哪儿?”
“我住宾馆,离这儿不远。”
“宾馆太贵了,要待一段时间呢,你过来跟我一起住吧?褚老师帮我借的学校一间校工的房子,我们可以吃学校食堂,好吃也便宜。”
“不了。我暂时不想见先生。”
孙彤闻言,没再做声。季萱是褚老师的关门弟子,自她之后,年逾花甲的老人没有再在身边带过学生。上一辈的老先生都传统,最亲的就是大徒弟和最小的,给季萱的信都会写:我儿如何如何。季萱不怎么玩朋友圈,和顾辰共有一个微信号,里面自然也有老先生,他们分手的消息孙彤就是老师问她才知道的,天知道老师看到那样一个朋友圈当时是什么心情。
临出门,孙彤戴了帽子,“时间还早,到我那儿去坐坐吧?老师这两天不在。”
“不了,我想回去了,你还回工作室?”
“嗯,晚上也没什么事,不如赶赶活儿。”
还是以前一起的习惯,晚上都没有什么娱乐。看着孙彤跑走,季萱打开伞走进雨里。
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找房子,今天是十一月第一周的周五,如果运气没有那么不好的话,她还没有错过白宇飞。先住下来,拿到联系方式后,不知道还需要消磨多久……
……
细雨中,一辆黑色的凌志开出了过海隧道,红灯前,司机扭回头对后座上的男人说,“张总,高架上堵车,我们绕一下吧?”
“下班高峰都过了怎么还堵?”
“这种细雨,路滑,最容易出车祸,新闻说高架上连环撞了。”
“哦。”
“我们从美院绕一下。”
“好。”
车又开起来,进入学区街道,速度慢了很多。正是周末,周围出现不少自行车和学生。男人放下手中的文件,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两天没睡了,血管里都是咖/啡/因,目光看向窗外,毫无感觉。
忽然,茶色玻璃上晃过一个画面。路边站着一个女孩,宽大的裙式外套裹着细瘦的身体,肩头落着一把花布伞,手很白,头微微歪着,很专注地在看路牌。
周围人群熙熙攘攘、来去匆匆,只有她,得像一副静止的画。
男人猛一愣,“停车!快停车!!”
作者有话要说:张总的好日子。。。没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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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聊斋见鬼
周一总是最忙碌的,一大早就是公司的内部资源配置会,通常由副总主持,不过张星野每个月底要出席一次,旁听。
十点会议结束又和人事、财务两位总监以及cne总工开会。年底将近,业绩审核即将开始,公司计划出台新的评估标准,在特别奖金和年终奖挂钩上采取新的计算方式。
新标准在鼓励新人努力的同时,对于资深员工的业绩增加了考核标准。财务总监和总工在提出修改意见后都投了赞成票,但是人事总监却仍有顾虑。这个行业特殊、门槛高,本身并非是与其他民营或外企竞争,而是与国内各大设计院抢夺人才,cne优厚的待遇是最大的卖点,一旦压力过大,很多人都会趋利避害选择在事业单位里混铁饭碗。
其实,有过最初创业差点没被围剿而死的经历,张星野比任何人都深知其中厉害,但是以项目为生的epcm(设计、采购、施工、管理)公司,最怕的就是人浮于事,一旦工时成本过高,会直接伤害项目评估,很可能在最初竞标阶段就失去竞争力,自断口粮。
如何平衡,在听取意见后,张星野决定改变权数结构,拉开奖励与平庸和失误之间的距离,甚至不怕形成两极分化来刺激内部竞争,几次讨论后,今天才算最后确定方案。
最后审核批复就到了十一点多,没等几位总监离开他的办公室,张星野就匆匆赶往楼下会议室。
南非那边施工启动,每天都要紧盯着,日行例会,趁着时差赶在那边上班前提供解决方案。其实多不是技术问题而且市场和当地政策,张星野为此已经飞过一次,可问题还是层出不穷,有时真怀疑那是个国家还是特么帮会,没个准谱!
等从楼下上来,把案头积攒的文件略做整理批复就到了一点多,张星野这才扭头看了一眼秘书从楼下餐厅给他买的午餐:一份三明治,一碗奶油浓汤。
汤早冷了,拿起三明治,边啃边拨开手机。
此刻是北美东岸凌晨,不过张星野还是毫不客气地点了视频,呼叫那个万里之外的死党、室友、兄弟兼合作伙伴、cne另一位总裁岳绍辉。
下一秒,视频就接通。果然,他还没睡。正在电脑前工作,大块头、白衬衣乍了满屏幕,视频摆在侧面,看都不看一眼。
张星野惬意地靠进椅子里,腿搭在桌上,吃喝起来。
张星野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不是拿到全奖飞到大洋彼岸读牛x的百年常青藤,而是分到那个寝室,跟这个彪悍的大块头成了室友。
岳绍辉tony是第四代华裔混血,娘是俄罗斯人,造就了他无论哪方面都是战斗力爆表。两个人从第一天相识就像失散的兄弟,一起浪过了大学头两年,大三实习后共同创立了一个小公司cnc。
本意是做施工管理,年少轻狂,在同龄人都涌向大都市的时候,他们选择了荒无人烟的施工现场。创业之初,张星野是打足了鸡血、豪情万丈,可岳绍辉却对工地有种本能回归式的适应,如鱼得水,所以cnc在他们毕业三年后就在巨头林立的业界站住脚根,打特长,有了专业管理团队的口碑。
眼看着赚到第一桶金,张星野的目光迅速转向了设计,转向了国内。不顾岳绍辉的反对,离开cnc大本营,只身回到凌海创建cne。
那个时候,本行业还没有对私营企业全面开放,政策不明朗,冒险极大。可兄弟毕竟是兄弟,他前脚走,岳绍辉后脚就跟来,从资金到技术,拿出cnc的全部家当来一起搏。
十年,cne与cnc,从设计到施工,搭建了最完美的合作,从最开始的三间民居办公室到今天凌海市中心的摩天大厦,从顶楼的总裁办公室望出去,街正对面就是权威的凌海设计总院。
此刻午后的阳光正好,吃东西,看工作狂玩命赚钱。两位总裁虽然不能常见面,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用当今发达的通讯继续侵犯彼此的隐私。
三明治吃完了,张星野拿起水瓶子喝了口水,视频那边依然没人扭头来看他一眼,于是,叫了一声,“tony,”
没理。张星野觉得可以继续说下去,“我看见她了。”
一分钟后,那边才有动静,“谁?”
轮到张星野不吭声了,不过这次百忙中的岳总几秒之内就反应,“the best you’ve ever had? ” (你享受过最好的一次?)
那声音里明显揶揄的笑意,张星野没理,岳绍辉又问,“where? ”(在哪?)
“凌海。可惜又错过了。”
那边的键盘声突然停了,屏幕上终于出现了那张混血的脸,“你说什么?”
张星野轻轻吁了口气,“当时她就在路边,我让停了车。可那天下着雨,又是行人又是伞,几分钟的功夫就找不到人了。”
岳绍辉挑了眉,“你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