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两片药,家属冲个热水袋给捂一捂吧。忍耐一下。”
医院里的医生,生老病死、世事无常见多了。患者家属的情绪他们懂,但也只能就事论事。既然疼不死人,又没严重到需要上止痛针,那就多忍忍呗,大家都一样。
但对于祁衍来说,忍受痛苦的那个人是他的心肝宝贝。
一句轻描淡写的“忍耐一下”,殊不知对要看着他受罪的人来说,是多么难耐的煎熬。
他去给哥哥弄了暖水袋,可哥哥还是手脚冰凉。他给他喂了止疼药,可药效慢,程晟还是疼得同一个姿势躺不住。
祁衍干着急,心脏都要被揉碎了,医生这时又叫他出去交代事情。
他安抚了哥哥,跑出去认真聆听。隔壁病房正在吵架,是一对夫妻,男的因为什么病住院了很久,话语间指责女方没耐心,嫌弃他病了就想抛弃他另攀高枝。
女方则委屈得大哭大闹,抱怨男的自从病了之后就脾气异常坏,所有事都得顺着他,就这样他还觉得谁都对不起他、不满意任何事情,根本就是自私自利,理所当然地拿得病这件事逼所有人妥协。
真的很吵。
祁衍回到病房,立刻关上门。
回到床边也不敢碰程晟疼得厉害的地方,只能小心翼翼帮他捂热冰冷的手脚。
“小晟……”
“我知道你难受,你忍一忍,睡一觉吧,睡着了就不疼了,等醒了就没事了,好不好?”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怪我没原则带你出去玩,都怪我我没有照顾好你……”
他低声说着,眼眶涩痛,又用手指轻轻摩挲温暖着程晟的指尖。
他记得自己当年阑尾炎,伤口一疼就各种气急败坏的幽怨。他同情刚才外面大哭的女人,却也理解那个男人——生病的人太难受了,难免会控制不住各种作。
可是。
可是他的宝贝却那么乖。难受得都说不出话了,始终指尖只是温柔放着地任由他揉着。
他真的,宁愿他作一点。也不想他一个人就这么生生忍着。
……
时间到了中午。
孟鑫澜照例来送饭,正好在走廊里遇到了医生,听说了儿子昨晚发病后立刻急匆匆赶来推开病房门的,在看清里面的人时,当场大惊失色。
“你、你……”
祁衍抬眼,眼眶微红:“你别吵。”
但孟鑫澜哪还听这些?她当场就炸了,为什么!为什么小拖油瓶会在这?怎么他还跟自己儿子有联系?还有他的手!他的手……居然伸进她儿子的被子里?
“丧、丧门星!谁让你来的,你不要脸!不准碰我儿子!你给我出去,马上出去!”
祁衍压低声音:“都说了别吵!妈的你眼瞎啊?看不到他难受?”
他真的要被这女人给气死。他的宝贝现在哪里禁得起尖尖的嗓音在这聒噪?孟鑫澜冲过来拽他的手,手刚从程晟的胃上挪下来,就听到一声闷哼。
祁衍都快心疼疯了,咬牙俯身,亲了亲他宝贝的额头。
“乖,不怕啊,我马上回来。”
孟鑫澜简直不敢相信她看到了什么。
当场瞪大眼睛就又要尖叫,却被祁衍一把拖出了病房,一直拖到楼梯间。
孟鑫澜死命挣扎:“你放开我!放开我!你干什么了!你把我儿子怎么了,你到底把他怎么了?他好好的怎么就犯病了?是不是因为你!你这个狐狸精、害人精!呜,我今天绝不放过你!”
“够了!你他妈的给我冷静、闭嘴!少添乱!”
“什么……你、你竟然敢推我?呜呜呜,你推我!我、我要告诉你爸,我要告诉他你现在竟敢打我了!看他怎么收拾你!”
她一边骂一边哭,一边觉得自己不能吃亏!就张牙舞爪扑了过来,用尖尖的红指甲对着祁衍的脸想要抓。殊不知少年身形极快,她没扑倒人,反而手腕剧痛,她尖叫,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火辣辣地更是挨了一巴掌!
清脆一声,世界清静。
孟鑫澜懵了,根本不敢相信。她怎么也无法接受,一直任她捏扁揉圆、被祁胜斌踢来踢去的小豆芽菜居然敢抬手打她了?他竟敢!竟敢打她?!
她哪里受过这样的气?马上又哭又叫又伸指甲要抓上去。这一次祁衍直接没给她客气。单手直接制住她的双手,再度左右开弓狠扇了好几下。
年轻男孩手是重的,孟鑫澜被扇得两颊火烫,头晕耳鸣,却开始变本加厉尖叫式声嘶力竭大哭。
“你打我,你竟敢打我!打人了,这边杀人了,救命啊——”
祁衍捏住她的下巴,直接把她摁墙上又扇了几下。
“再叫?还叫不叫,再叫扇死你!是不是想死?闭嘴!”
孟鑫澜喉咙里又憋出几声,眼见着祁衍再度抬手,她这次终于不敢再哭了。两只手都在祁衍手里拧得生疼,腿则使不上劲又踢不到他。挣扎的结果只有被拧得更紧更疼,新长成的年轻雄性那压倒性的恐怖力量,她终于清晰、真实地体会到了!
她的声音开始发虚,开始怨恨地小声哭着:“没天理了!我是长辈!你居然敢打我,我要告诉你爸!我要告诉所有人!”
“你尽管告诉去啊。”
少年的声音幽冷,带着嘲笑和轻蔑:“我现在打你就打你了,受着,你告诉天王老子也没用。至于我爸那个软蛋,你当我现在还怕他呢?他敢来惹我我也照样打,你倒是猜猜现在是他威风呢还是我厉害?”
孟鑫澜挂满泪水的脸上,瞬间惊恐又扭曲。
她又“呜呜”了两声,心里一阵恶寒,这是多没有人伦的小畜生?他居然说要打他爸?这还是人吗?
可她又怕再吃亏挨打,捂着脸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祁衍放开她,掏出手机:“你打电话给我爸。通知他你儿子明天出不了院了,可能还要手术,让他该筹钱赶紧筹钱。”
“还有,医生说,他的胃病不是一天两天造成的。至少这一年里,他一定经常、经常都胃疼,你为什么从来没带他检查过?!”
孟鑫澜:“你!”
她气的眼泪不住掉。没天理了,真没天理了!是,她儿子是经常胃疼,但那不是打小就有的毛病吗?哪一次不是养一养就好了?她辛辛苦苦养大了生病的儿子,凭什么一个丧门星都有资格来指责她了?凭什么啊?!
电话通了。
孟鑫澜气得直更咽,恨不得狠狠骂祁胜斌一顿。可身边祁衍冰冷的黑眸死死盯着她,她都不敢让她男人赶快过来救她!
电话打完了,祁衍收回手机:“不想你脸永远是肿的,这几天就别再出现在你儿子面前。”
“他我来照顾,你就不用操心了。”
“我认真跟你说。他昨天半夜疼到神志不清,疼到不要命往床头撞!现在刚吃了药,你要是还有点心疼他、希望让他好,就别拿你那碎嘴叨逼叨的再吵他休息!”
孟鑫澜抹着眼泪,她要气晕过去了。
那可是她儿子!她最疼爱最关心的亲儿子!小拖油瓶什么意思?他凭什么说她吵他休息?凭什么把儿子生病的责任都推给她?他这分明就是想跟她抢儿子,窃取胜利果实!
好容易!祁胜斌终于来了!
孟鑫澜遇到救星一样飞奔过去,哭得一鼻子一脸捂着脸颊跟祁胜斌告状。
可刚高完,背后电梯一开走过来七八个少年,好几个又高又胖,都打扮得很不像样!杀马特和五颜六色的衣服,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衍哥在哪呢?”
“啊,衍哥!我们来了,哪里要帮忙!”
别说孟鑫澜,祁胜斌都暗暗退了两步。就看祁衍抬起黑瞳,带笑不笑。
“这些都是我同学。”
作者有话要说:也没有很断头吧hhh哭唧唧小豆芽菜委屈了四年,终于风水轮流转了。
会不会有人问,为什么之前不打这次打啊?
其实祁衍一直都在综合考虑很多东西,看似冲动,但大部分行为大部分都是理性权衡的最优解(不包括跟哥哥谈恋爱,这对他完全是个意外)。所以以前不会打。这次孟不自己作死也不会被打。
第65章
那天,医院病房外风景魔幻。
至少在医生看来,是真挺不常见的——
中年夫妻俩畏畏缩缩,面如菜色。对面一排五颜六色的小混混在长椅上稀松坐成一排。
不过医院工作久了,啥场面都不是大场面。医生径自走过去,面无表情问夫妻俩后续的用药问题:“进口的贵点效果好,但不能报销。国产的可能有副作用,但基本能报,用哪个?”
孟鑫澜问完价钱,直接沉默。
小混混:“阿姨~对你亲儿子好点呗,当然进口药啊!这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孟鑫澜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总也得考虑现实因素呀!
家里欠的债还没还完,如果后面真要手术,手术费都没着落呢,再用那么贵的药谁来的了?这群没经过社会毒打、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孩子无异于杀人诛心了,他们怎么知道大人的难?
“医生,药的副、副作用是什么?”
“哦,就吃完可能会有头晕恶心疼痛等不良反应,病人比较不舒服,进口的就不会。”
“那,那要是药效都一样,就还、还是用……”
祁衍:“用进口药,钱我来出。”
孟鑫澜和祁胜斌双双愣住。俊美少年黑瞳转向他俩,整张脸上分明都是嘲讽和刻薄。
“爸你也知道,”他轻描淡写道,“以前在家的时候哥哥对我还不错,所以他生病,我也不能真一点不管。药钱呢,我就帮忙先垫了。”
“不过等下你俩填完单子,就赶紧的去筹手术的钱吧?总不至于手术费也要我出?要点脸。毕竟是你们儿子又不是我儿子对吧?”
旁边小混混嗷嗷帮腔:“是啊,叔叔阿姨~早点回家去筹钱吧?干正事啊!”
“就是,杵这有啥用?努力凑钱,实在凑不到,好好的诚心诚意求求咱们衍哥也行啊?嗷嗷哦疼!胖子你拍我干啥!”
胖子收回大手:“医院重地,禁烟没瞧见?你个小骚鸡还敢掏烟!”
“哎呦喂哥!我这不是随手习惯吗?胖哥你能不能下手轻一点呀,你鸡哥屁股都快被你拍成三瓣了!”
“三瓣怎么了?给你打成五瓣,打成盛开的菊花鸡!”
几个小混混打来打去,言语粗俗又不堪,还露出各种花臂大纹身。孟鑫澜一阵窒息!
太无耻了,太低劣了。一想到她生病的儿子现在居然落到小拖油瓶和这群不三不四的人手里,就又恨又急!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她是万万没想到,小拖油瓶手里竟然真有那么多钱的。
而且现在这情况,眼前些混混虽然年纪不大,却一个个又高又壮又凶。别说打了,围一圈都能把他俩围死。祁胜斌再厉害,一个两个他还勉强能对付,七八个?真动手肯定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