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她,一直都有很明确的疏离感。哪怕再亲密无间的时刻。
任楠见到程宴北,可算是松了口气。
“哥,这真是你妹妹?”
程宴北站在门口,抱起手臂,轻倚在一边门框,眉心淡拧着,看着程醒醒。点了点头。
她还穿着南城七中的校服,这么出现在上海,实在突然。
程醒醒怕他发脾气,缩了缩肩膀。
程宴北瞧了她几秒,终是又耐心地问一遍。
“怎么来上海了?”
“――我想你了!”程醒醒立即说,但又立刻心虚,朝程宴北眨眨眼,观察他的情绪,见他脸色黑沉着,终于又放缓了些语气,“所以就来上海找你了……”
完全没了底气。
程宴北眉心拧起,脸色沉了沉,像是要发火。
“奶奶和舅舅知道吗?”
程醒醒嗫嚅着唇,“不知道……”
“……”
程宴北脸色更差。
“我――我、我可不是离家出走啊!我跟学校请假了!”程醒醒几番强调,底气仍不足,紧张地看了看不远处的立夏,“之前你不是说你在这里训练嘛,我就过来了……刚才还在门口碰见了你女朋友。”
程宴北微微一怔,他这才注意到,立夏站在不远,就跟在任楠和楼层管理员后面。
立夏对他笑了笑。
两个人最开始在一起一定是好感使然,分了手后,一切却归了零。
如此再这么打照面,难免不尴不尬的。
他们分手那天也不算多么愉快。
“是你女朋友带我上来的,不然我都进不来。”程醒醒好像是记不清立夏的名字了,只能一口一个“你女朋友”如此称呼。
边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对立夏笑笑。
立夏倒是没说什么,从容走上前来,主动对程宴北解释道:“我们那会儿刚收工就在门口碰见她了。我也不是很确定你在不在,就打电话找任楠确认了一下,然后带她上来找你。”
说着,看了看一边的程醒醒,温柔一笑,并不在意她不记得自己的名字:“难为你还记得我,不过啊,”她又朝程宴北笑了笑,“我和你哥哥已经分手了。”
“……”
程醒醒以为找到了能替自己说话的救星,才准备过去立夏的身后躲一躲,脚步立刻刹在原地,也有几分尴尬。
小小声。
“啊?怎么又分了一个啊?”
“……”
程宴北面上薄怒隐隐的。
任楠听程醒醒那口气十分好笑,如此便主动打破僵局,对程宴北说:“哥你没出去训练吗?今天下午赛车场就半封闭了,外来人员进来都要登记的。立夏说是你妹妹,我才让楼管带着一起上来的。”
似乎是起过一番争执,任楠对一边的楼管无奈地道:“你看,说了是亲妹妹,没错吧?”
楼管点点头,终于相信了任楠,又说:“马上比赛了,最近管得严,大家互相理解吧――你们下来跟我登记一下。”
还指了指同样也是外来人的立夏:“你也过来一下。”
程宴北看了程醒醒一眼,示意跟他走,顺手带上身后的门。
一行人准备下楼。
程宴北此时应该在赛车场训练的,那会儿hunter拍最后一组照片,他就不在。不过他的任务已经结束,今天这组照片不出镜也是可以的。
立夏转身,顺便瞧了眼刚程宴北出来的那个房间。
房门紧闭着。仿佛藏了个幽深的秘密。
女人的第六感让她盯着看了许久。
一回头,便撞上了程宴北的目光。
彼此都有几分心照不宣的。
立夏亦看着他,觉得他对自己有话说。
程宴北敛了敛下颌,终是低声说了句:
“谢谢,今天。”
是在为她带程醒醒上来而道谢。
立夏自然明了,只是一笑,眸光清冷的。
“不客气,我碰见了而已。”
两人都客客气气的。
好像只是刚打照面没多久的陌生人。
立夏边笑着,心底却不由地发酸。垂了垂眸,不再多言。
一行人下楼。
程醒醒身形纤细,将一身臃肿的校服穿得有些不修边幅的,书包都没背,一步一步地跟在程宴北后面。
程宴北边走,边看了眼她那身校服,忽地冷声问了句。
“你才从学校出来?”
程醒醒一窒气,以为他要发火,小心翼翼地点了下头,
“嗯……”
“一个人?”
小姑娘又点点头。
“怎么来的。”
“飞机啊,两小时。”
程醒醒这会儿有点小得意了,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你别小看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坐个飞机而已。”
“下了飞机坐地铁过来的?”程宴北抿唇,有些好笑。
“是啊,不是很方便么。我给你们赛事组打了电话,他们说你今天在这里训练。”
“方便?”程宴北眉眼一扬,“明明这么麻烦,你怎么不直接打给我?”
“我傻啊――”程醒醒简直不可思议,呶了呶唇,“会挨骂的。”
程宴北轻哼着,笑一声,“你还知道会挨骂。”
“我又不傻。”
程宴北倒没想真的跟她开玩笑,大手箍了下她额头,力道有些重,在醒醒跳脚之前,还是放轻了一些。
他冷瞥着她,敛去笑容,淡淡道:“既然知道自己会挨骂,那咱们就等会儿算账。”
“……”
按照楼管的指示,他们几人进入一楼的一个房间去登记。
程醒醒跟了几步,悄声问他:“哥,你为什么跟那个姐姐分手?”
说的是立夏。
程宴北管她要来身份证,半躬身,在桌面上填写她的身份证号。
“管好你自己的事。”
“……”
洁白纸张上,洒脱却不凌乱的字迹飞速滑过。
程宴北边写,边停了下笔。
突然注意到,醒醒身份证上的照片重新拍过。
上个身份证是他带她去办的,那时她还是长头发,现在剪成了短发,两边别到耳后,眼眸明亮的。
笑容干净而清甜。
和他是一模一样的单眼皮。都遗传了妈妈。
程宴北上次回港城还是春节。
如今算算,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没回去了。
程宴北思绪顿了一下,然后在纸上迅速地填好信息。一个抬头起身的瞬间,发现醒醒这段时间好像都长高了一些。
他放下笔之前,用笔杆儿敲了敲她脑门儿。
“你出来怎么不跟奶奶说?嗯?”
“……说了她也记不住呀,”醒醒捂着脑门儿,揉了揉,坐到一边去,颇委屈地说,“你说她能记住什么呀?我放学回家经常没饭吃……我都高三了,作业都写不完,回家还要做饭给她。自己在外面吃了又不行,她身体不好,总不能跟我一起吃外面的饭或者叫外卖吧……多不干净啊。”
听着怨声载道的。
“你还知道自己高三了。乱跑。之前说要请保姆阿姨,你不是不要吗?”
程宴北还想多说她两句,却没再多说了。
他心情也有几分沉重,想安慰她,却还是什么也没说,放轻了力道揉了下她的头发,让她坐在这里。
他出去打电话。
舅舅在爸爸去世,妈妈离开后,经常会帮衬他们家里。这几年奶奶身体不好记性又差,他常年在外打比赛顾不上,醒醒读高中,又不喜欢家中来个别人,不要他请保姆阿姨什么的,舅舅和舅妈就会给家里帮忙照顾她们。
程宴北刚和怀兮在楼上时的好几通未接来电,大部分来自舅舅。
果不其然,一回过去,那边就火急火燎的:“小北呀,怎么办呀,醒醒不见了,学校老师说她今天就没来上课。打电话这孩子也不接,你快想想办法呀?她有没有打给你啊?”
程宴北站到通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