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芷若看着她,挂着笑,“麻烦你,那个水杯。”
右手边的桌面上,一个透明的水杯,热气晕在杯口,水没凉透。
黎枝端起,终于抬头看她。
时芷若伸出手,微笑说:“谢谢。”
客气有礼,好像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黎枝把水杯递过去,确定她接好后才松手。
时芷若望着她,嘴角勾了个小弧,然后手指一松,水杯坠地,滚烫的水很有技术含量地泼到了黎枝手背。
黎枝烫得本能缩手,最先响起的却是时芷若的痛叫,“啊!”
一时间,所有人都围上来,紧张兮兮地关心时芷若:“没事儿吧时老师?”
“快去医院啊时老师,哎,你怎么回事,这么不小心?”后半句是冲黎枝嚷的。
黎枝疼得没缓过劲儿,刚才那杯水全溅到了她手背,时芷若根本没有烫到。
她能辩解么?能澄清么?
有人会信么?
广告进度摆在那儿,一拍就到深夜。
黎枝的烫伤根本没工夫处理,散工后,手背上起了水泡。
“疼疼疼!”
毛飞瑜拿碘酒给她消毒,没好气,“知道疼做事儿还这么毛躁,该!”
黎枝龇牙吸气,“我说是她故意的,你信么?”
毛飞瑜没说不信,也没说信。
给她扎了圈纱布,忽然问:“你跟时芷若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怎么这么不对付?”
黎枝:“高中时候她喜欢好帅一男生,但没追上。”
毛飞瑜白眼,“这跟你有屁关系。”
“那男生后来成了我的初恋。”黎枝嬉皮笑脸。
毛飞瑜辨别几秒,无语,“我他妈信了你的邪。”
他心里打着算盘,这只广告后期完成一播,也能替黎枝刷个脸,总能去争取几个通告吧。世事难,可谁不是这么熬出来的。他两年前能带出一个爆款,一定能出第二个。
这心灵鸡汤刚熬出锅,手机响,毛飞瑜听了几句,谄笑的表情顿时尬住――
制作方说,群演的镜头太多,所以删了黎枝的。
“得了,你也别搁这儿失落了,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黎枝回到出租房,脑里还重复着毛飞瑜的这句话。她坐在沙发上神思放空,被灯亮晃晕了眼睛才叹气回神。
习惯了习惯了,不就这么些事儿嘛。
黎枝收拾好心情准备去洗澡,手机响。
她瞥了眼屏幕,“季秘书”三个字以为看错。犹豫了下,黎枝按了接听。
“黎小姐,抱歉这么晚打扰。”季左急切道。
半夜十一点。
黎枝站在巷子口被风吹得清醒了些并且生出丝丝悔意。
脑子抽了吧,合同都不签了,这大晚上的还好心帮什么忙?
很快,黑色宾利如约而至,季左下车,“黎小姐,实在抱歉了,这么晚还让您走一趟。”
刚才电话里,黎枝已知道了前因后果。
上回去见的那老头儿好像发病了,哄不好,闹腾得很,吵着要见“红瑶”。痴呆症就是这样,阴晴不定,情绪不稳,跟三岁孩子撒泼似的。
季左已经替她拉开车门,“上车吧。”
车内灯光随之而亮,里面果然坐着人间毒物。
宋毒物依旧坐左边,叠着腿,不苟言笑。
尴尬多了,也就习惯了。
黎枝坐进去,自顾自地玩起了手机。
这一次,季左话倒是多起来,“黎小姐,我看过你们拍的那个《胜利大逃亡》节目,您的参与度很高,环节设计得也很有趣,你会继续参加第二季吗?”
黎枝说:“我连第一季都没有参加过。”
季左:“……”
还嫌气氛不够尴尬吗。
季秘书终于不再强行尬聊自己不熟悉的领域。
车往出城的方向开,四十分钟后到了老宅门口。车还未停稳,黎枝看到坪院里有一辆黑色的加长林肯。
季左转过头,低声汇报:“是您大哥。”
宋彦城“嗯”了声。
他们下车的时间几乎一致,当宋锐尧从林肯车里下来时,黎枝眼前一亮,他们家盛产俊男吗?宋锐尧看不出太出年龄,但应该比宋彦城年长几岁。
“彦城你真有孝心,天儿这么冷,你都能从城东赶来。”宋锐尧一脸笑意。
宋彦城语气亦温和,“爷爷身体不适,做晚辈的,一定尽力做些让他开心的事。这一点,我与大哥的心是一样的。”
宋锐尧的笑意淡淡收敛,往前逼近一步,“你既叫我一声大哥,有些体己话还是想嘱咐你。”
宋彦城未应声,客客气气地点了下头。
宋锐尧侧过头,挨得近,乍一看,真像兄友弟恭的和气场面,他说:“爷爷手上还有10%的股份,哪怕你使阴招,骗到了手,也抵不过我手中的份额。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呢?不如去国外度度假,这些年给你的钱,也够你当个潇洒富二代了。”
黎枝身负“女朋友”的角色,自然站得离宋彦城近。这么明显的讽刺和挖苦,方才对宋锐尧的俊男好感败了一半。
黎枝下意识地看了眼宋彦城,倒还好,仍是那副高岭之花的姿态。
宋锐尧笑了笑,继续道:“当初父亲执意接你回宋家,气得爷爷生了场大病。做人要知足,这点你一定要跟你母亲好好学。就算自己变不成凤凰,好歹把你给推上来了。”
之后,黎枝依稀听到“野孩子”“面子”“认祖归宗”等字眼。
她顿时醍醐灌顶,终于知道这位人间毒物在干什么事儿了――
争宠。
黎枝还未从“贵豪门真乱”的感慨里抽身,宋锐尧忽然看向她,方才阴招毒爪的凌厉收鞘,一派温和微笑,说:“彦城的女人缘永远这么好,女朋友都这么水灵漂亮。”
黎枝一点也没有被夸的喜悦。
“但也给小妹妹提个醒,我弟弟年轻,哪天让你受了委屈,比如被丢被甩什么的,你多担待。”宋锐尧说得和气,笑意盎然,却真真儿的阴冷如秋。
无人敢搭腔。
宋彦城站在她前面,黑色身影似要与这秋夜一脉相融。
宋锐尧占了上风,讥讽一笑正欲走。
黎枝看不惯也听不惯,她忽然向前一步,亲昵自然地挽上了宋彦城的手,笑容明亮大声问:“你会不会‘丢了甩了我’呀!”
她微仰下巴,语气轻俏,望过来的眼神却温婉绵长。
宋彦城与她对视,温热的掌心盖住她缠上来的手,轻轻拍了拍手背,柔情蜜意答:“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黎枝:这一届的总裁破事儿真多(嫌弃脸
第5章 8888辛苦费
面子被下得彻底,宋锐尧表情刹变,拂袖而去。
“还不松?”方才的温情随之消散,宋彦城冰冷道。
黎枝挽住他的手,贴得近,心想,明明是帮你,搞得好像占便宜似的,真是白眼狼本狼。
气不过,她松手前狠狠拧了一把宋彦城,然后立刻后退三步,假装看风景。
宋彦城吃痛得莫名其妙,看她一眼,沉着一张脸到底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他步子大,黎枝跟得吃劲。快到门口时,宋彦城脚步顿了顿,等她跟上来后才重新迈步。
客厅里就能听到老人抑扬顿挫的吼声,大半夜的,整个老宅鸡飞狗跳。直到宋彦城和黎枝出现,全屋人跟找到解药似的松了口气,“老爷子!你看那是谁来了?”
宋兴东喘着气儿,瞪着眼望过来,顿时高兴了,“红瑶,你来看我了啊。”
黎枝的微笑拿捏得恰到好处,说:“您要再不好好休息,我下次就不来了哟。”
屋里站着的人或诧异或生气,还没人敢和宋兴东这样说话。
刚要发火儿,却见宋兴东立刻安静,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儿不再吵闹。
一物降一物,立竿见影。
再后来,屋里只留宋彦城和黎枝,宋兴东开始自言自语,全是他当知青时的往事。
一番忆苦思甜后,已是凌晨两点,老人终于疲倦睡着。
离开老宅,深秋夜凉,黎枝差点没被冻傻。
宋彦城还算有点良心,没让她自己打车。到了巷口,黎枝十分自觉,也不用虚情假意地说什么再见了。
小区老化严重,楼道的感应灯又坏掉。刚到二楼,黎枝收到转账通知――
8888。
今晚的辛苦费。
宾利往南区开,宋彦城仰头阖眼,不发一语,但季左知道他没睡。
晚上宋锐尧那番话不好听,明嘲暗讽不知道有多少次。宋彦城是个能忍的人,从不在明面儿上大肆争论,但自从老爷子得病后,宋锐尧的恶意针对越发明显。
原因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