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的尴尬气息，对上顾老太太那揶揄含笑的眼神，乔素嘴角一抽，将头埋得更低了。
恨不得当场刨出一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和她的不自然相比，顾靳临则显得淡定很多，他按下服务键，很快便有护士进来，将地上的水渍残迹整理干净。
等人离开之后，顾靳临便出声淡淡询问，“奶奶，你怎么来医院了。”
“听说你今天回顾氏去了，我本来想去公司看看你，但听说你来医院，半路就改道过来。”
顾老太太望着顾靳临，心底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将心口沉积已久的话语压了下去。
目光打量这样着已经拆掉绷带的手臂，关切问道，“好端端地出院了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伤口还没好？”
“已经差不多快愈合了。”顾靳临回应着。
“没事就好。”
顾老太太高兴地点了下头，转身又将目光落在乔素身上，“你这孩子，之前说好了回来多看看我，结果就留我老太婆一个人在老宅里，太无聊了。”
“顾奶奶抱歉，最近实在太忙了。”
乔素嘴上快速应下，心里却划过一丝不自然。
按理来说，她和顾靳临之间实在是没有关系了，她要是三番两次跑去顾家老宅……恐怕会徒增其他的闲话。
一眼看出乔素心里在顾虑着什么，顾老太太摇摇头，拉起乔素的手，嗔怪地望着她，“靳临是靳临，我是我，不能和唯一谈，再说了素素，当年你母亲帮过我，不用这么生疏。”
“可是，顾奶奶……”
“没什么可是的，素素你听我的。”
还没等乔素解释些什么，顾老太太又开口说道，“要是你真不喜欢我这个大孙子，事情解决起来也很简单，我现在就让他出去，免得打扰到我们俩。”
乔素，“……”
顾靳临，“……”
老太太说话的态度那叫一个飒爽痛快，仿佛只要乔素点头答应，下一秒就可以将自己的亲孙子驱赶出去。
“顾奶奶，不用这样的……”
乔素哪能真让顾老太太开口哄走顾靳临，再说，他们待在的地方，还是顾靳临这位病人的病房呢。
在顾老太太的灼灼目光下，乔素不由得松了口，“顾奶奶，等这阵子忙完了，我一定去看您。”
“要我说，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
顾老太太笑容可掬地望着人，“素素，我听说你还创办了自己的一家美容公司，小小年纪就能白手起家，真是了不得，来帮我这个老太太看看，我觉得最近脸上干巴巴的，难受的很……”
不愧是曾经在顾氏风雨摇曳时出手支撑掌舵的人，短短几句话便轻松转移了话题，乔素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带了过去，顺水推舟，耐心给顾老太太介绍了些有关浮生的产品。
恰巧他们这段时间，正打算专门配备一条负责老年人保健产品的生产线，和顾老太太聊会儿天，说不定会有新的灵感。
聊了一段时间，两人越发欢快，顾靳临在一旁看着，眼神渐渐暗沉下来。
最后，还是乔素发现时间不早了，才止住了这个话题，她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歉意一笑，“顾奶奶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要赶快回公司，下次再继续聊吧。”
“这么快就要走了啊。”
老太太的脸上露出依依不舍的表情，却也表示理解，“不过工作更重要，快去吧，明天我在老宅等你，记得过来。”
“嗯，放心吧顾奶奶，我一定回去的。”乔素慎重应下，答应别人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再说，之前顾奶奶帮了她许多，投桃报李，她也不会拒绝。
随后又看了眼边上的顾靳临，冲他轻轻点了下头，算是招呼了一声，这才匆匆离开
伴随着病房门轻轻掩上的声响，房间内就剩下祖孙二人。
片刻的安静后，顾靳临抬头，认真地看向顾老太太，说了声，“奶奶，谢谢。”
心思深沉的顾靳临如何能看不出，奶奶看似是在和乔素搭话聊天，实际上是在替他创造之后的相处机会。
“看来你还不算笨。”
顾老太太摇摇头，深陷明亮的眼眸中带着几分嫌弃的味道，“长得也还算不错，怎么就这么不讨人喜欢呢，没让素素喜欢上你，可得好好反思。”
顾靳临，“……”
奶奶，你真是我亲奶奶。
“我一个老太婆子，活到这个年纪，多一天就是赚一天，也没其他什么愿望了。”
顾太太深深地看了眼顾靳临，“你也加把劲，早点把素素追回来，闭眼前要是能见到一面重孙子，那我老太婆就此生无憾了。”
“靳临，你要记住，人这一生啊，看似很长，实际上也就短短数十年的光阴，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才是真理。”
最后一句说的耐人寻味。
顾靳临幽深的眼中闪过一道暗光，听出了夹杂在话语中的那一丝端倪。
结合着他那好三叔最近过分频繁的某些小动作，男人原先扬起的嘴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缓然着落下。
思忖了许久，顾靳临抬起指节，敲了三下扶手后，才低沉着开口，“奶奶，你的意思我清楚……只要三叔他们不越过我的底线，一切事情都还有余地。”
这是他的承诺，亦是他的态度。
不到万一，他也不想对自己的亲人短兵相刃。
但倘若有人越矩……
漆黑的瞳孔划过一道凌厉。
他绝不手软！
望着面前孙子脸上那凛然淡漠的眼神，顾老太太抿了眯唇，自然能听得出，那已经是顾靳临的最大让步。
犹豫再三，无数未说出口的劝言，最终还是化在了那道长长的叹息声中，“……你能这样想就好，至于你那两个叔叔那边，奶奶会提点他们两句。”
转言，又关心起顾靳临的身体情况，“你也要好好照顾，平日工作不要太拼命，累着自己……”
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顾老太太说话的空隙间，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道清明。
她能做的，也就只是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