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
梅朵极认真盯着沉思佳,然后问,“之前校长有在茶歇时关照过你么?”
“呃,这个嘛。”沉思佳想想,“倒没有……”
梅朵静静抿唇,稳稳落下的心砸出一圈圈细微涟漪,漾至嘴角而不自知。
少女凝重的眉眼舒展,含蓄克制,青春本身的灵动新意,却跃然双脸,掩都掩不住。
22年的时光距离,恰到好处,让他拥有创造这美丽生命的机会。
按规矩,他是不能占有的,并且要乐于赋予她想做就做什么、想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的自由。
只是到了他这里“乐于”两字,过于艰涩。
梅时与备受敲打,悄然收回视线。
会议结束,梅时与同别人谈论着走出会议室。
沉思佳带录音笔回去拷贝,然后传给梅朵,分工赶稿。
相机比较贵重,梅朵小心翼翼装好,背去行政楼送还新闻中心。
进入电梯,快合上的电梯门,自动缓缓分开。
看见来人,梅朵愣住,很快下意识躲开视线,低眉垂眼。
梅时与神色微动,终究闷住情绪,自若进来,袖口半卷的手臂斜逼到她眼前,温厚清冽的气息涌至鼻间,摁过楼层数字,倏然收回,仍保持挨近她的距离站着,没退开。
明显一副有话要谈的样子,自己说翻脸就翻脸,躲得不明不白,梅朵心虚,不能像在会场往来拍照时一样竭力忽视他,攥紧相机包带,抓个依托。
“这是会议上的内容,议程、发言,都在,你拿去,免得费时整理录音。”
梅朵目光微震,递到眼前几页纸上的字是手写体,应该是梅时与复印了工作本里的内容。
另外还有不少后来新记录上去的——参会人的职务、姓名和发言要点。
新闻中心的老师说,就算领导手里拿着讲话稿要扔掉了,你也不能问他们讨。
梅朵谨记于心的,所以梅时与这一出。
她好震动。
电梯停住,不是新闻中心楼层,梅时与没有收手的意思,梅朵赶紧一把抓过来。
下一秒,电梯门开,人未入,殷勤声先出,“噢,梅校长!”
狭小的空间多出一人,静默变得自然许多。
梅朵紧绷的心弦松快了些,眼角梅时与的衬衫,含光似的白,极具温度,成熟的稳重气息,内敛强势。
*
写稿、交稿、洗澡,梅朵吃了片安眠药,爬上床准备望灯耗命。
是她想退出来在先,内心深处仍然希望梅时与继续坚持。
“中药不能断,我煨好请同城跑腿送给你也容易。”
梅时与小心翼翼地求取周全,无疑消减了她的哀哀悲戚,心口被暖暖捂住一样安稳踏实。
梅朵先回新进来的邮件,“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在梅时与电脑里翻到容嫣的邮箱,用她进入小区的监控质问过。
对方供认不讳。
一直没有动作,现在又来提醒她了解教育署的驻校评估组,最好借学生记者的便利多参与评估组在学校的会议。
“梅时与没有向上钻营的野心,绝不可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你以为他能忍受仕途上一而再被绊脚?”
梅朵早有心理准备,在梅时与那样人的眼界格局里,爱情微不足道,更看重前者是人之常情。
何况前有她母亲和容嫣的铺垫,被命运戏弄的怨气,积累至此爆发,全部宣泄在她身上,不是不可能。
但被容嫣不留情揭穿,她仿佛已然遭遇丢弃。
“梅时与没有手腕,绝不可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你以为你扯出事情,他会放过你?”
梅朵回敬一句,烦躁地丢了手机,下床又吞了粒安眠药,粗鲁地扯过被子蒙头。
*
九月份,评估组正式进驻学校,成立专门的办公室,召开动员会,在学校醒目却无探头的地方设置了一个特殊的信箱。
跟了次会议新闻后,梅朵感受到这个组织对学校中高层来说,是一个利剑高悬的存在。
她不敢再跟任何新闻,甚至怕“学生记者梅朵”这几个字出现在学校新闻网上。
忍不住想知道那些人都收到什么消息,但不到最后,任何信息都捂得严严的。
她悄悄去信箱旁边,关注学校论坛、官方账号,时刻精神紧绷,每天身处炼狱一样,不愿与人来往,怕去热闹的地方,不论上课还是去图书馆都像只小耗子,恹恹缩躲在角落里,抑郁又沉寂。
唯有新闻网上出现梅时与照常工作的新闻,她才能稍得安定。
梅时与是她的太阳,只有他好好的,她的生命才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