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恁咋回来了?都办完了吗?”二鲲子挡在了那个磨牙的人前面。
我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看看他,看看他后面那人。
“在里屋磨牙的,根本就不是你媳妇儿!是个死人!你养了死人?”
我无比震惊,推开二鲲子,躲着那尸体,朝着堂屋跑去。
明秋和钢镚都不见了!
我又重新回到院子里,质问二鲲子:
“你把我朋友弄到哪儿去了!”
二鲲子咧着嘴,哎呀哎呀地叹着气,拍着大腿走到我面前。
他身后那尸体,也慢慢走了过来。
“没有没有,恁误会啦!俺看他们趴桌上睡得忒难受,就把他们扶到里屋床上睡去啦!”
我一愣,立即回到屋里。果然,左边屋里的床上,明秋和钢镚并排躺着,身上还盖了被子。
看他们睡得很踏实,我的心一下子落了地。
一转身,发现那尸体已经站在我的身后,散发着臭鸡蛋的味道。
二鲲子双手合十,对那尸体说:“爷爷,恁快回去吧!”
没想到,他一说完,那尸体就慢慢转过了身,朝着另一头的屋子里走去,边走还边发出恐怖的磨牙声。
我长舒了一口气。
二鲲子和我回到堂屋里,他一屁股坐在圈椅上,拿出瘪掉的烟盒,从里面掏出一根烟来,给自己点上。
“那是你爷爷?”我诧异地问。
他摇摇头,说不是,但是二鲲子习惯那么叫他。
看来,那死人在他家不是一两天了。我无法理解这件事,问二鲲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俺们村就是这样的,基本上,每家每户的,都有这种东西。”
他狠狠抽了口烟,皱着眉头。
“你们村的人,都养尸体?”
他先点了下头,又摇摇头:“俺们也不想啊,可是每隔三年,就会有尸体跑到村子里来,住到人家里。”
“竟然还有这种事!”我惊呼。
二鲲子点了下头,吐一口烟出来,朝着有死人的屋里看了看。
“像它这样的,还算好的,有的人家的死人,根本不受控制,霍霍家里的牲口,有的还吃人……”
“是不是那些失踪的游客,就是因为这些死人?”
二鲲子叹口气:“是啊,造孽!”
我忍不住问,既然这么诡异,为什么不换个地方住?既然明知道尸体会来,为什么还家家户户都不安大门。
二鲲子眯起了眼睛:“能往哪儿走?俺们祖祖辈辈都在这,再说也走不出去……”
我就说,听他是河南口音,怎么成了祖祖辈辈都在这了?
二鲲子说,他娘是河南的,所以他才说起了那边的方言。
他说,他娘嫁到这里来,开始不知道这死人的事情,后来才知道这村子有古怪。
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就舍不得走了,他娘就这么一直忍着,大不了不去别人家串门呗,反正白天尸体也不跑出来。
那时候,二鲲子家里没有尸体。
到二鲲子十三岁那年,突然有很多尸体来了村子里。其中有一个来了他家,他娘吓坏了,跑出家去。
从那之后,他就再没见过他娘了,生死不明。
一年后,他爹也病逝了。从那之后二鲲子就开始跟那具尸体一起生活。
二鲲子说完,看着我苦笑:“小兄弟,恁是不是觉得,俺特别倒霉?”
我觉得他们是可怜,但更可悲!
这么恐怖的环境,他们竟然都不逃走,也不反抗,这才是最可怕的。
二鲲子却说:“恁以为,俺们不想啊?俺听村里的老人说,俺们都是被诅咒了,如果真的逃出去了,也不会有好下场。”
他把烟蒂扔在地上,用脚踩灭,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经抽完了一根烟。
他又点上一根,对我说:
“死人不会开门,俺们后来就把门都撤了,因为要是死人进不了门,或者出不去,家里人就会遭殃,会出人命。”
我就问他,那这些尸体原本都是什么人。
“都是以前村里死的人。”
“那你们火化掉尸体,不就不会再有尸体跑来了吗?”我马上说道。
他摇摇头,长叹一声。
“听说,这法子以前有人想过,结果谁家火化了尸体,谁家就马上再死一个人,再火化再死人,到最后就没人敢了……”
我不禁倒吸冷气,如果真的是诅咒,那这也太狠了。
“知道是谁下的诅咒吗?”我问。
“说是个二皮匠。恁知道二皮匠不,就是给死人缝尸啊……”
他还说着什么,我却都听不到了。
某个二皮匠,对这里的人下了诅咒?!
“不可能,二皮匠干嘛要对你们下诅咒!”我有些生气。
二鲲子却不着急,他说自己也是听说,村里有传言,说几十年前,有人得罪了一个二皮匠,结果那个二皮匠就对他们下了咒。
这个消息,颠覆着我对二皮匠的认知,让我愤怒又失望。
四小阴门中,任何一门做出这种事,我都不敢相信!
任何门派里,都有心肠坏的,心肠狠的……我只能这么想了。
二鲲子说,追究诅咒是谁下的,已经没有意义了,反正那个二皮匠肯定也死了,最重要的是怎么破除。
二鲲子说着说着,终于回到今晚的仪式上,也就是他口中的“请神送鬼”,真正的含义是,把尸体都送走,解除诅咒。
他说,主持今晚仪式的人,是个可以跟死人沟通的仵作传人,是专门来化解诅咒的。
“对了,恁还没说呢,刚才成了没?”他期待地看着我。
该怎么跟他解释?
告诉他,差点就成了,可惜被我破坏了?
还是告诉他,我这个二皮匠破坏这仪式?
关键是,今晚根本就不是为了帮他们化解诅咒,而是有人想利用这里的诅咒,把恶人的魂魄变成强大的厉鬼。
最后,我什么也没说,只告诉他,我没赶上仪式。
二鲲子略有些失望,但随即,他又好像看淡了似的:
“算了,反正这么多年,俺们都熬过来了……”
本来想问问她,山上那红衣女子的事情,后来也没再多问。
这个村子的难题,我解决不了。
我能做的,就只有尽力阻止白派和红派利用这个可怜的小村子。
“哎,恁也去睡会儿吧,为了俺们村里的事儿,折腾一晚上。”他有点惭愧地说。
听他这么说,我才是真的惭愧。
他起身朝着院子里的小屋走去,说今晚他就先住那,我要是有事,可以叫他。
“二鲲哥,我还有个问题。”
他转过身:“啥?恁说吧。”
“你麻袋里的那个怪人,是不是腿又细又短?胳膊特别长,身上有狼疮?梳着背头,说话声音是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