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医生:“最近一次性生活的时间。”
“大于两年。”
“我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你第一个想到的是谁?”
周启深说:“我妻子。”
林医生专业且冷静,语气始终维持在一个频率间,没有任何起伏。她问:“你们之间,最让你开心的事。”
“结婚。”
“你对她做过最后悔的事。”
周启深的情绪忽然就激烈起来。
他手肘撑在膝盖上,头低进手掌之中,压抑的,痛苦的,忘记什么是收敛与隐藏。他没回答,像是受了刺激一般,一遍遍地重复:“如果能重来,我宁愿杀了我自己。”
林医生迅速结束谈话,打开百叶窗帘,让阳光洒进来。然后打开cd机,放的是莫扎特钢琴曲。最后,她坐到周启深跟前,面带微笑,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开始心理辅导。
夜幕垂落,点点星光刚露端倪,从竹阁往外望,湖泊深沉静宁,像一颗发光的琥珀。周启深在躺椅上睡着了,林依打开门,示意她的男助手进来帮他盖上毯子。
可惜刚说完,周启深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瞬间醒了,看了眼来电人,接听:“好,就来。”
从庄园往三环开,他秘书在路标处等他,奥迪亮了双闪。周启深靠边停车。秘书从后座拿出东西,“周总,您交待的,都买好了。”
周启深清了清,挑出两件最好的。
他到时,赵文春在家等着,门都没关,虚虚一条缝。见人进来,赵老师亲亲切切地招呼:“坐吧坐吧,我给你倒杯水。”
周启深环视了一圈家里,再看看门边的鞋架,赵西音应该不在。他走去厨房,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赵叔,前些日子,耽搁了你和小西,我听她说,是要陪你逛商场的。就当弥补了,我随便挑了几件,喜欢的您就留下。”
赵文春一愣,顿时五味杂陈,看着他,摇摇头,“你这孩子。”
周启深笑得从容,“得了,冲您这一句‘孩子’,我也得好好孝敬您是不是。”
赵文春心善人慈,抛开是非恩怨不说,他心底其实是很喜欢周启深的。那时候,周启深是他的女婿,但赵文春却把他当成了亲儿子在对待。
一老一少坐在沙发上闲聊,时事政治,股票外汇,哪哪儿的画展,两人都能聊得对味。周启深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卧室,试探地问:“小西还没回?”
赵文春也纳闷,“不该啊,平时早回来了。”
正说着,门哐当开了。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一阵砰里哐当的响动,忒不正常。
周启深和赵文春对视一眼,立刻都起了身往门口走。
赵西音半个身子都伏着鞋柜,找支撑以免摔去地上,她头发顺下来挡住侧脸,人晕晕乎乎的。
周启深眉头一皱,这是喝酒了。
赵文春半晌才闻见酒味,又气又急,“你这孩子,怎么了这是,喝这么多做什么呀?”他去扶女儿,但赵西音跟一滩泥似的,真费力气。
“我来。”周启深伸手一拨,接替赵文春,一双手臂稳稳当当的把人弄了过来。
赵西音靠着他,眼睛半睁半闭,人其实是清醒的,就是没了劲儿。周启深眉头就没松开过,低头对望,没好气地说:“还敢看我。”
赵西音眼睫一眨,目光反倒更亮了。
周启深无语,扶着她的手劲重了三分。
赵文春去沏茶,“启深,帮忙搭把手啊。”
周启深拦腰一抱,将赵西音抱去了她床上。床垫柔软,像起风的海洋,她跟着颠了颠。周启深被她箍得紧,一时没起得来,就这么被勾住了脖颈。
赵西音一醉酒,就跟点了穴的猫似的,不吵不闹,唯独拿一双澄亮亮的眸子盯着人。
周启深被她盯得躁,伸手盖住她的眼。再挪开,这人跟着睁开,比方才还要大,还要亮。周启深又去盖,赵西音反口咬了上去,叼住了他的食指。
周启深面浮痛色,低声:“松。”
越咬越紧。
他哑声:“赵西音。”
赵西音忽然笑起来,灿灿烂烂,心无旁骛。
周启深被这个笑容撩着了,心动了,眼热了。他的掌心发颤,又轻又柔地捧住她的脸,似哄似诱:“为什么喝酒?”
赵西音摇摇头。
周启深又刮了刮她的鼻子,“乖。”
赵西音好像听懂了,眼睛一下子变得湿漉,无头无脑地说了句:“我特别坏。”
周启深望着她。
“倪蕊说得对,我是恶毒心肠,我挑拨离间,我坏透了。”赵西音声音有些发哑。
对视数秒,周启深沉声:“没关系,我喜欢。”
赵西音忽然就哭了,醉眼迷茫,懵懵懂懂,她无意识地搂住周启深。周启深任她抱,心里疼惜,轻声安慰,“你杀人,我给你递刀,你放火,我替你坐牢。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赵西音醉得云里雾里,认认真真分辨三秒,然后头一埋――全吐在了周启深身上。
周启深僵得跟木头似的,脸上写满无语。待把人放下,转身的时候,就见赵文春端着热茶,站在门边,憋着笑,看戏似的。
赵老师又非要一本正经地问:“现在还喜欢呐?”
周启深的阿玛尼短衫一片狼藉,他把字咬烂了,嚼碎了,绷着脸,认认真真道:“……特别喜欢。”,
第19章 算什么男人(2)
周启深的浅色衣服被吐得完全不能看。也不是什么作呕的污秽, 吐出来的全是酒水。他反倒更不放心了, 经验使然,赵西音这是光喝酒不垫肚子,最是伤身。
赵文春起先还想笑, 后来一见他这模样儿, 全是痴情种, 便又慨然了。
赵西音是凌晨醒过来的, 卧室留着灯,赵文春坐在边上打瞌睡。她嗓子疼得难受,第一遍都喊不出话,第二遍才挤出声音, “爸。”
手肘一抖,头跟着一磕,赵文春惊醒,“啊?啊。醒了啊。”
赵西音坐起,披头散发跟只小疯子似的, 眼神全是迷糊糊, “我想喝水。”
保温杯早就备好了, 水温刚刚好。赵西音一口气喝了整瓶,人总算清醒了些。赵老师抄起书就往她脑袋上敲,“赵西音你是不是真当家规是摆设呢!”
赵西音疼得龇牙,“爸!”
“爸你个头啊, 把家规背一遍!”
赵西音揉眉心,“现在我哪儿记得住。”
赵文春冷哼, “谁送你回来的?”
“小顺儿。”
“还记得你吐了谁一身吗?”
赵西音抓抓脑袋,犹豫了下:“你?”
赵文春抄起书本又是一敲,好大的气:“你记性被狗吃了!人家的衣服全给你吐坏了,没东西换,还得临时回公司开会,那么大的一个老板,穿着我这个老头子的汗衫就走了,像话吗,对得住人吗?!”
赵西音连续挨了五六下敲头,眼冒金光差点没晕过去。
赵文春真觉得丢人,手指向卧室外,“谁吐坏的谁去洗!”
别看赵老师平日温和慈爱,这小老头还是有根犟筋,某些原则问题上一套套的,他们家的家规是他用毛笔小篆亲手写的。大半夜的现在,非得把她赶去卫生间,老老实实蹲那儿洗衣服。
赵西音头重脚轻,差一点就栽到水盆里。
赵文春一点都不心疼,训人:“明天给人家送回去!”
赵西音看着一盆肥皂水懵脸,手机呼吸灯一直闪,小顺发来好多慰问微信,问她有事没事。赵西音挺无奈,划开相机,拍了一张惨兮兮的照片,手指一划发了过去。
“脏衣,肥皂,挨骂的小赵。”
发完了,手机搁一边,过了几秒,她心里总觉得不对劲,不放心的看了眼,才发现信息给错了人。几乎同时,赵文春在客厅接电话,他还走过来,特意开了免提。
周启深说:“赵叔,我那衣服不碍事,你别让她洗,她喝了酒,别碰凉水,您帮个忙,把衣服丢了就行。”还说:“您别骂她,谁还没个压力,发泄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强,您要骂她,她又得难受,这酒就白喝了。”
赵文春嗯嗯地应着,赵西音低头搓衣服,小泡沫全往脸上飞。
电话挂了,赵文春唉声叹气,“你们一个个的,这都什么事儿。”
次日,赵西音起了个大早。这两天起风,衣服晾外头干的快,她把那件阿玛尼熨了一遍,整整齐齐叠进纸袋。赵文春还跟她置气,一早上也不搭理人,只指了指桌上早盛好的保温瓶,下命令:“给人送去。”
赵西音默默出门,快到时,给周启深发了条信息,衣服放前台,记得拿。
也就一两分钟的距离,她到时,周启深竟然已经等在那儿了。
他当然没有穿赵文春的老年汗衫,办公室里有一间他私人的休息室,里面什么都有,从内搭到外套,甚至内裤袜子都在衣柜备了几套。周启深穿着简洁得体的黑衬衣,白金袖扣和手表一个不落,衬衣下摆扎进裤腰,一条暗色棋盘格的皮带系着,西装搭在手臂,一副极好的身材。和昨晚相较,唯一不变的就是头发,松松软软没做造型,比起背头的干练,这样的周启深是另一种俊朗。
赵西音知道,他肯定是在公司待了一夜。
“我爸给你的。”她递过保温瓶,“对不起,昨天给你添麻烦了。衣服我洗好了,你看看,如果不行,我赔你一件新的。”
前半段的话还挺温情,周启深受用,一听后两句,整个就垮掉了。
周启深表情收了收,平声说:“西音,你不用拿这话刺我。”
赵西音张唇欲言,被他眼神一对,便虚了心,怯了胆。
周启深拿过东西,“我八点还有视频会,就不送你了。”
手指若有似无地碰了下,周启深像被火焰烧了下。他下颚紧了紧,跟自己做斗争一般。
半秒之后,举白旗投降。
周启深从西装裤袋拿出东西,擦肩而过时,不容犹豫地捋开赵西音的手指,往她掌心迅速塞过去。低声说:“备着。”
赵西音低头一看,怔然。周启深给她的,是他梦魇那日,赵西音给他的水果糖。
他记着她宿醉之后从不吃早餐,因为一吃准吐。他记着她还要去训练,怕她身体出毛病。她给他的东西,他当宝贝收着。
她每一个习惯,他都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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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的后遗症相当强,吃糖也不顶用,加之一夜没睡,赵西音挂着黑眼圈出现在练功房,偏偏今天还有考核。团里的考核也有过三四次,从简单开始,不算难。今天却加了戏码,自行找伴儿,现编现跳。
一公布,都忙着找搭档。平日看起来特别和气的小圈子,各自的心思也藏不住了。这姑娘们都精明聪慧,识人准,谁跳的好,谁水平差,各自心里都有一本谱。
好几个隔得远的,都对赵西音友善一笑。赵西音离岑月近,问她:“跟不跟我一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