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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兄太可怕了怎么办(重生) 第6节

  香椽?十三岁时的香椽!

  初妍惊喜,又觉得本该如此。

  香椽自小卖给同安堂,在同安堂长大。宋炽当年找回她后,公务在身,无暇管她,将她丢在了同安堂,殷娘子就安排了香椽照顾她。当初殷娘子为她施针,也是让香椽打下手,和眼前的情景几乎一样。

  等到宋炽案子办完,动身回京时,她因为没了从前的记忆,又对宋家全然陌生,心中忐忑。宋炽看在眼里,知她和香椽投缘,又知道香椽自幼在同安堂长大,略通医理,索性将香椽买下来服侍她。

  这之后,一路风雨,从宋家一直到后宫,香椽一直陪伴着她,不离不弃,甚至她临死前,香椽也依旧护在她身前。

  初妍眼眶微热:也不知她死后,香椽会落个什么样的下场?

  她早知自己下场,身边其他人都做了安排,可香椽和旁人不同,她是自己最亲密的伙伴,最倚重的左臂右膀,同舟而行,休戚相关,自己出了事,她必不能全身而退。虽然自己此前特意给阿兄留了一封信,希望阿兄能看在两人最后一点情份上,庇护香椽,却没把握阿兄会愿意帮她。

  香椽一进来就看到了初妍,目光直愣愣地看了过来。

  初妍先不想管她,却实在无法忽略她的目光:见惯了香椽作为和宁宫掌事女官,平时代自己出面处理宫中各项事务,精明强干的模样,这样傻呆呆的样子,她委实不怎么适应,不由又是新奇又是好笑,笑问道:“你怎么了?”

  她隐约记得,当初她刚醒时香椽也是这样直愣愣地看着她,她觉得羞怯,愣是没敢和对方搭话。

  香椽被她亲近的态度鼓舞,目光闪闪地看着她,大着胆子道:“姑娘,你好漂亮。”

  香椽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优雅漂亮的人儿。眼前的小姑娘明明年纪还小,穿着还不合身,偏偏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说不出的矜贵之气。更休提那姿容,冰雪为肌花为骨,比那画中走下来的美人还要动人百倍。那对妩媚多情的桃花眼抬起,笑意盈盈地看过来时,香椽的心都酥了。

  这一定是仙女吧?一定是仙女!

  初妍一愣,一下子笑了出来。差点忘了,香椽这丫头,生平最好美人,当初她肯跟自己走,有一大半原因是因为自己的容色。只不过后来深宫险恶,她和自己都学会了掩饰,不敢再轻易让人看出自己的喜好。

  香椽也跟着她笑。

  殷娘子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傻笑什么,还不快服侍姑娘宽衣?”

  香椽“唉”了一声,回过神来,目光闪闪地看向初妍:“姑娘,我服侍您宽衣。”跪坐在床榻旁,伸手为初妍解衣。

  初妍从故人重逢的喜悦中清醒过来,坚决拒绝:“我不要施针。”

  香椽柔声哄她道:“姑娘莫怕,您乖乖治病,奴婢给您做花糕吃好不好?”花糕是香椽唯一会做的点心。从前每当她不高兴,香椽总是会哄她,帮她做花糕。

  初妍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

  香椽见她不抗拒了,动作利落地帮她宽了衣,露出一身欺霜赛雪的娇嫩肌肤。

  香椽移了一盏灯火进来,初妍浑身僵硬地趴在床上,听着旁边的细微动静,闭上了眼。香椽见她长睫不住颤动,知道她害怕,笑着转移她的注意力:“姑娘,您放松些。要不,奴婢跟您聊聊天吧?”

  聊天,聊什么?

  香椽道:“我就跟姑娘说说保定城最近发生的大事吧?”

  初妍“嗯”了声。

  保定府最近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军粮舞弊案。

  永寿六年入冬以来,鞑靼人几次偷袭,前线吃紧。大同府一带紧急备战,朝廷下令,就近调集粮草,以供军备。本来一切顺利,偏偏保定府解去的粮草出了大事,打开一看,全是霉米烂草,不堪使用。永寿帝震怒,新年一过,便指派新任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宋炽前来调查。

  这件事初妍印象深刻,案子查到后来,保定府官场几乎被一锅端,甚至牵连到了北直隶布政使司和户部,成为轰动一时的大案。宋炽也因这件案子声名大噪,简在帝心,也为后来遭遇重挫埋下祸根。

  香椽语气崇拜地道:“宋大人当真了不得,通判钱大人畏罪潜逃,宋大人连夜亲自带人抓捕。钱大人不肯就范,听说被当场射杀了。”

  背后,殷娘子一针缓缓扎下,初妍“嘶”了声,想起那晚被宋炽下令“格杀勿论”的倒霉鬼,莫非那就是保定府的通判?

  香椽好奇地问道:“姑娘,你见过宋大人了,他是不是真像传言中那样,仙人一般好看?”

  初妍问她:“你怎么知道我见过宋大人?”

  香椽道:“姑娘不知道吗?你是宋大人救的。也是姑娘运气好,宋大人去抓钱大人的路上发现落水的姑娘。见姑娘孤身一人,高烧不退,好心让人送到我们这儿来医治。”

  也就是说,之前的梦和现在是连贯的?她不是平安在猎户家发现的。

  初妍心中隐隐生起不安。

  先前烧得糊里糊涂的,经历的一切又全然陌生,她没有多想;这会儿清醒过来了,回到了曾经熟悉的地方,重新经历曾经经历的事,她渐渐觉出不对。

  她一直以为自己经历的一切都是梦境,可如果真的是梦的话,她在梦中吃再多东西,也不该会有饱肚感;金针扎下时,也不该有真实的酸痛之感。

  何况,这个梦未免也太长了些。

  她偏头看去,忽然看到床头放着一张纸笺,上面龙凤凤舞,写满了字。

  初妍的目光定住了。

  香椽见她目光,笑着解释道:“这方子是小柴胡汤,为您治伤寒的。”

  初妍看清了,上面写着:“柴胡半斤,黄芩三两,人参三两……”

  她心头一颤:梦境再离奇,也要基于现实。她不懂药理,在梦中是绝对编不出一张具体的药方的。

  可如果不是梦,发生的一切又该怎么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宝宝们有疑问,高亮提示:女主和男主前后两世都无血缘关系哦!骨科,不存在的^_^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么么啾~

  唯曦 10瓶;uheryija 2瓶;狮子、夜观雨 1瓶~

  第7章

  很多事一旦起了疑心,便会发现越来越多的破绽。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越来越多的细节佐证了初妍的怀疑。

  香椽和学徒小朱天天凑在一起聊八卦,聊的都是她从来不知道的东家长,西家短,人名、地点、事件桩桩分明;前来求诊抓药的客人一个个面容清晰,不像她从前的梦,陌生人都是面目模糊,无法分辨……

  最让她心惊的,是宋炽前来查办的军粮舞弊案的种种细节。

  她稍加留意,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各种小道消息:

  保定府通判钱霖被射杀后,又被抄了家,他的遗孀在一天后被发现投了河;

  钱粮主簿丁一同在家中上吊,被宋炽派去暗中盯梢的人及时发现,没有死成,结果没两天就失踪了;

  保定知府黄淙请了保定府大小官员作陪,宴请宋炽,请了几次,宋炽都爱理不理的,丁一同失踪后,宋炽忽然又答应了黄淙的宴请。

  初妍听得心惊肉跳,这些惊心动魄的细节,她从前并不知道,怎么可能会梦到?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答案,一个离奇万分、却又似乎是唯一解释的答案:

  她还活着。

  她没有死,而是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她十四岁初遇宋炽,命运转折的这一年。然而这个过去似乎与她曾经的认知并不完全相同。

  初妍抿了抿唇,缓缓卷起左臂的宽袖,露出一截光洁如玉,细腻如脂的上臂。无论她看多少次,上面都丝毫没有一点伤疤的影子。

  宋炽的妹妹宋姝小时候摔过一跤,在臂上留下云状的伤疤。宋炽当初就是凭那道云状伤疤确认了她的身份。

  可现在伤疤没了,她也不是宋炽从猎户家救出的,是不是说明她不再是宋姝,而是另有身份?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老天听到了她临终前的祈求,决定满足她的要求,重来一次,她终于不必做宋炽的妹妹?

  初妍怔忡:心愿得偿,她应该高兴,高兴这一世与宋炽之间再无扯不断的血缘亲情,不必再为了责任与愧疚为他去做那些事,落得个不满二十就香消玉殒的下场。

  可高兴之后,她的心中只剩一片空茫。她十四岁前的人生一片空白,十四岁后就一直是宋姝。如今,她不是宋姝了,不再是宋家的女儿、宋炽的妹妹,她的父母家人又在哪里?

  她,究竟是谁?

  *

  保定府衙偏厅,满满一桌酒席渐渐冷去,保定府衙门所有官员,包括前来述职的几个州县都聚在这里。

  清苑县知县张知远不知第几次到门口张望。保定府同知吴成在位置上坐不住,站起踱了几步,不安地道:“他不会不肯来吧?”

  保定知府黄淙坐在主位,腰背笔直,双目微阖,闻言,抬起眼答道:“不会。”

  偏厅四角燃着四个炭盆,将屋内熏得温暖如春。吴成肥胖的脸上沁了一层汗,他伸手抹了抹,忍不住问道:“府台大人,这几日钦差大人除了你谁也不见,你说,他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这位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宋大人自到了保定,便住进了府衙,也不要人陪同,每日里调了关于军粮案的卷宗查阅,除了负责接待的黄淙谁也不见。

  原本吴成一干人并不在意,卷宗早就做过手脚,他们自信谁也查不出破绽。哪知前几日忽然就出了保定府通判钱霖畏罪潜逃,被当场射杀之事。紧接着,钱粮主簿丁一同在家中上吊被宋炽的人救下,没两天又失踪了。

  吴成坐不住了,喃喃念道:“前儿京里来信了。说这位是个不好相与的,仗着座师是廖阁老,谁的面子都不买。也不知他知道多少底细,若是……”

  黄淙被他念得厌烦,不悦地横了他一眼:“好了,休要自乱阵脚。我们该准备的都准备了,总是尽力两字。”

  吴成讪讪,又抹了一把汗,讨好道:“到底是大人稳得住。下官失态了,大人恕罪。有大人在,下官就有了主心骨,听大人的差遣准没错……”

  黄淙听他啰里啰嗦的,越发不耐烦,正要呵斥,张知远的声音响起:“来了。”

  屋中人都是精神一振,站了起来。黄淙带头迎了出去,一眼便看到青年红袍玉带,修身玉立,在龙骧卫和亲兵的簇拥下款步而来。

  这位以一己之力搅得整个保定府官员都惶惶不安的钦差宋大人,委实生了一副如玉如琢,出尘绝俗的好相貌。

  黄淙的脸上一瞬间堆起笑来,拱手作揖道:“下官黄淙,拜见大人。”他身后,保定府的大小官员忙跟着行礼。

  宋炽含笑还礼:“诸位快快请起,不必多礼。倒是我有事耽搁来迟了,累各位大人久等,还请恕罪。”

  黄淙等人忙道“不敢”。

  宋炽看向黄淙身后:“有劳黄大人帮忙介绍诸位大人。”

  黄淙笑道:“这是应有之义,还请大人先入席。”

  宋炽没有反对,任众人将他让到上座之下。黄淙叫人将冷掉的酒席撤去,重换一席,笑着为他一一介绍座中的其他人:保定府同知吴成,推官戚鹏,知事张禄,清苑县知县张知远……

  宋炽神情温和,等到黄淙介绍完,含笑开口道:“可认得人了?”

  黄淙一愣:这话问得没头没脑的,该怎么答?

  宋炽却压根儿不用他答。跟着宋炽过来的李虎瓮声瓮气地答道:“认得了。”

  黄淙眼皮一跳,就见宋炽修长如玉的指节在桌面上轻轻一敲,他身后龙骧卫的人齐齐双手一抖,亮出铁链,如狼似虎地扑了出来。哗啦啦金属之声不绝,顷刻之间,锁住了好几个人。

  这一下变生不测,众人都大出意外。偏厅中诡异地安静了几息,被反剪了双手的吴成怒吼出声:“宋大人,你这是何意?”

  黄淙也变了脸色,一下子站了起来。

  宋炽唇边的笑意未散,依旧一派温润如玉的模样,指尖不紧不慢地轻叩桌面:“诸位大人为何不问问本官,为何会来迟?”

  众人惊疑不定地看向他。

  宋炽含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扔了一份供词在黄淙面前:“黄大人,看看吧。”

  黄淙拿过供词,匆匆看了一遍,一下子血色全失。这是失踪的丁一同的供词,后面还附着总账。丁一同是钱粮主簿,掌握着所有库粮进出的底细,正是军粮舞弊案的关键人物。

  等到重整的酒席送上来时,偏厅只剩了宋炽一人。保定府大小官员被抓的被抓,告退的告退,已然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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