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 当三皇子并叶青川等人左右寻找阿萝而不得后, 却见阿萝正和几个相熟的侯府姑娘在河边看龙舟, 众人不免长吐了一口气, 总算放心下来。
之后三皇子和叶青川牛千钧等也一起看龙舟, 牛千钧便不提了, 那三皇子眼睛一直往阿萝身上扫, 显然是有话要说,只是阿萝根本不理会,故作不知罢了。
三皇子慢慢也就看出阿萝的意思, 眼中颇有些失落,阿萝只当没看到。
牛千钧开始的时候还红着眼圈瞅向阿萝,后来见三皇子那掩藏不住的黯然, 倒是颇受安慰。
看着别人和自己一样失意, 总比自己一个人失意好受多了。
晚间回到家中,阿萝不免想着白日之事, 心中忐忑, 忐忑之余又不知道多少甜蜜。谁知道正想着, 却听得外面有脚步声, 不多时丫鬟过来回禀, 是叶青川过来了。
阿萝幼时和哥哥十分要好的,后来叶青川在外求学, 兄妹二人相处不多,如今听说哥哥前来, 阿萝自是连忙迎进来。
叶青川进来后, 一股轻淡药香便隐隐而来。
他摸索着坐下来,一双墨黑的眸子望着阿萝,却是问道:“阿萝,今日玩得可开心?”
明明知道那双眼睛是看不到的,阿萝却被看得脸上发燥,总觉得哥哥仿佛看穿了自己的心事。
她只好努力地笑了笑,对哥哥道:“开心。”
叶青川挑了挑眉,淡笑了下。
他长得极好看,清秀隽永,一双如同常人的黑眸仿佛两颗黑宝石,如今这么一笑,颇有种了然于心的味道。
阿萝抿了抿唇,不自在地别过眼去:“哥哥,这么晚了,怎么忽然过来问我这个?”
她知道哥哥一定是有话要说的。
“阿萝——”叶青川沉吟了下,却是道:“你眼看就要及笄了,父亲和母亲如今在操心你的婚事,想必你是知道的。”
阿萝没想到哥哥单刀直入这么问,偏今日自己和萧敬远还私下相会了,若不是哥哥眼不能视,根本不可能看穿这件事,她都要怀疑哥哥根本是知道的了。
勉强稳下心神,她心虚地低头道:“哥哥,婚事这种事,并不着急的,我这不是还没及笄嘛!”
叶青川一双黑眸带了笑意,安静地“凝视”着阿萝:“自不是非要你现在做亲,只是先寻觅着,若是遇到合适的,不妨先定下就是。”
这下子,阿萝脸上轰的一下子,简直要着火了。
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她努力地回忆当时自己和萧敬远躲到一旁时,哥哥所言所语,难道说竟然发现什么了吗?眼盲之人,耳力一般非同寻常,他听到了动静?
可是就算他听到了芦苇丛旁躲了人,怎么可能听出来是自己?
百思不得其解,她只好装傻,起身跺脚:“哥哥这是什么话,便是要寻觅,自是父亲和母亲做主去寻,难道还要我自己去找不成?”
这自然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她就是自己去找了……
叶青川默了下,也是笑了;“阿萝急什么,我不过是看着今日三皇子和牛公子对你颇为殷勤,想着……”
他语音一个停顿,却是摇头道:“罢了,也是我多想了。”
阿萝听此,顿时大松了口气,原来根本是自己做贼心虚啊。
“哥,你多想了,牛公子那人,我是不喜的,性情实在不相投。至于三皇子,人家是皇殿下,这种高门,我可高攀不起。”
叶青川颔首:“说得也是,父亲也说,不指望你高嫁,只盼着你找个合心合意的,那三皇子虽然性情相貌文采都是上乘,可到底是生在帝王家。”
话说到这里,阿萝自然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之后生怕叶青川再提起这事来,当下便先发制人,问起叶青川也该定亲了。
果然这话一出,叶青川敷衍几句,便说天色已晚,就此告退了。
送走了哥哥,阿萝回忆刚才哥哥所说,最后摇头叹笑:“我也忒想多了,哥哥怎么会发现呢。”
不过想到哥哥的眼睛,还是喃喃道:“还是要催着萧敬远,看看他那个朋友什么时候从海外回来,赶紧把哥哥眼睛治好了是正经。”
而就在阿萝喃喃自语的时候,叶青川回到了自己房中。
屋中没有点灯,眼盲之人的房间,原本不需要点灯。
唯有清冷的月色透过细薄的纱窗照进来,映衬在叶青川清秀隽永的脸庞上,也照射进他犹如点墨般的眸子里。
他紧紧拧着和阿萝分外相似的眉,半响后,终于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玉佩,从颜色样式来看,是男人戴的,是他在芦苇丛旁捡到的。
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不过叶青川盯着那玉佩,却分明觉得眼熟。
他记起,在某一天,有个男人,曾经在妹妹窗外和自己逗留半响,并转身捡起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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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端午,这天气是一天比一天热了,叶家的叶青蓉和叶青莲的婚期也到了,宁氏筹备了许久,终于顺利将这两个侄女依次嫁了出去。
她约莫知道叶青蓉心里怕是有些怨气,都是同一家的姐妹,叶青蓉素来心高气傲的,如今婚事不如妹妹,怎么可能气平。
不过此时她也不顾上叶青蓉怎么想了,毕竟这么一个落难侄女,她能妥善送嫁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好歹把这叶家名声维护了,不让她们流落街头,这是同宗同族的长辈应该做的,又体面送嫁了,她这贤惠名声全了。
至于其他,任凭她们去吧。
送走了这两位,宁氏松了口气,开始一心想着自家儿女的婚事。
叶青川到时候了,阿萝也到时候了,都该好好挑一挑,还有阿萝的嫁妆,更该仔细准备着,自然是比两个侄女要用心许多。
阿萝私底下和母亲聊过,自然是万般推脱,只引着母亲先把哥哥婚事定下来再说。
又各种说辞,只要哥哥不娶,她是不嫁的。
宁氏没法,也是叹着气道:“素日宠着你,实在是宠坏了。”
阿萝说服了母亲,欢快地离开,心里却是琢磨着,赶明儿给萧敬远去个信,赶紧催催,再问下那柯神医的事,按照常理说,这个时候柯神医应该回来了,怎么至今不见人影呢?
谁知道过了两日,萧敬远回信了,却是说,柯神医从海外归来后,下了船,便不见人影了,如今他正派人寻着。
阿萝听闻大惊,对着那信左看右看,不免皱紧眉头。
仔细地推算了下日子,按说上辈子的时候,这个柯神医根本没出什么意外,直接就来到了燕京城,她记得萧敬远还陪着去了茶楼喝茶什么的。
怎么这辈子,却凭空多了这个波澜?
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
是自己重生导致的?
可是自己的重生,怎么会影响到如今和自己毫无交集的柯神医身上?
她皱着眉头坐在桌前,凝神仔细地回想着关于自己,关于哥哥,关于柯神医的一切,可是却毫无线索可言。
半响后,实在无法,她只能给萧敬远回信,请他务必早些找到柯神医,不能让柯神医出什么差池。
如今哥哥要做亲,那么哥哥的眼睛必须早点治好,要不然,怕是没什么好婚事的,说不得像上辈子一般胡乱将就。
可是让阿萝没想到的是,一日过去了,两日过去了,一直到了这年的深秋之时,萧敬远依然没能寻到那柯神医。
这让她颇为失望,失望之余,也难免起了焦躁之心。
她以为自己重生一次,仗着有个萧敬远做靠山,便可以去改变人生许多遗憾,查漏补缺,去校正那诸多不如意,谁知道萧敬远也是人,并不是无所不能的,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着这一切?
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感捉住了她的心,她想起自己和萧敬远的诸般亲密,不免越发忐忑。
如果说,这辈子在萧敬远的鼎力相助下,她依然没办法做到请柯神医救治哥哥的眼睛,那么是不是说,还有许多其他事情,也是无法改变的。
比如——她最后会被人冒名顶替她的人生,之后凄惨地死在萧家的水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