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日天青日朗,沈言璟卧在美人榻上看陆千凉的话本子,陆千凉替沈言璟批着折子。已是盛夏,天热的几乎让人背过气去。陆千凉摔了手中的折子,硬挤到了美人榻上沈言璟的身边,打了个哈欠:“快给我让让!不行我要热死了!”
沈言璟展开手臂容她靠在自己怀里小憩:“你这话说的,那便有冰盆你不去靠,靠我有什么用?两个人挨在一起岂不是更热?”
“不一样,你身上凉啊!”陆千凉抓过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长长的坛出了一口气:“真舒坦,沈言璟,你莫不是天仙下凡自带冰肌玉骨吧。”
沈言璟差点儿将她从美人榻上踹下去。
昔年他于帝京前拦路,被陆千凉刺了一剑,自此便落下了病根。他向来不甚重视自己的身子,这双手便也自此捂不热了。
怀中的姑娘当真是累的紧了,同她说着话的功夫便开始眼皮打架,语声也带上了些将睡未睡时的鼻音,诱人的很。
美人榻上的空间不大,她微微蜷着身子,一张巴掌大的精致小脸儿埋在他的胸口处,嘟囔道:“你身上的味道好闻。”
沈言璟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她不像陆千凉那个养不熟的白眼儿狼,她有心,也有感情。他对她好了,她便也对他好,才不会将他的一颗真心践踏在脚下。
他将手掌帖在她的颊边,陆千凉贪凉果真凑了上去捧着。沈言璟搂着她的手臂将她揽紧了些,温声道:“睡吧,你是该休息一下了。”
正因为这一句话,陆千凉睡到了日落西山。
陆千凉睁眼时,金黄色的夕阳都已经落下了柳梢,这几日入了暑伏天气燥热,她总是睡上一会儿便要热的醒过来,极少能睡上这样一个安稳觉了。难不成是在他身边就会睡得安稳?陆千凉撇了撇嘴,自己倒不相信了。
沈言璟此刻未醒,陆千凉不敢动,便窝在他怀里醒了醒神。他一边手臂被她枕在头下,另一边儿手臂搭在她的腰侧,手上还攥着一本话本子。
“有这么好看么?”她伸手将话本子从他手掌中夺下来,却见他手腕儿处微有红肿,摊开的那一也书册拇指握着的位置也有些褶皱了。沈言璟本就睡眠极轻,此时她一动弹,他便也醒了过来,动作微不可查的将手腕收回到了宽广的袍袖之中。
“醒了?睡得好不好?”他问道。
陆千凉抿了抿唇,怪不得她今日能睡着这么舒服,这般热的天儿,断不是贴着一个活人可以安睡的。沈言璟那红肿的手腕儿,想是执着书册为她打扇打了颇久吧。
这人啊,平日里总喜欢同她吵闹,可在小事上却从不含糊,总是予她最大的方便。她心中感激,却又说不出口,只是别扭着抓了他的手腕揉着:“才不好呢?也不知道是谁总在我的耳边翻书页,吵得我都睡不着了。”
她十指纤细温润,许是生在大户人家没做过什么活计,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养到了大,削葱根似的白净细滑。沈言璟享受着她的按摩,调笑道:“睡不着了?怎么我看某人睡得跟猪似的?打鼾声震得我睡不着呢!”
陆千凉直瞪眼,沈言璟紧忙捧着她的脸颊亲了一口,指尖钳着她的下巴吮了吮那樱红色的薄唇:“千凉,今晚叫京水将那些折子都送回去,不要再送来了。我留你在身边不是吃苦受累的,你便伴着我衣食无忧,不也不错么?”
“是不错啊。”陆千凉本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下,只是点了点头:“小皇帝是需要锻炼一下了,皇叔也不能带批一辈子的折子吗,我不看了。”
沈言璟抵着她的额头,眉眼弯弯的笑起来:“乖。”
自从没有了批折子这一项每日必做的必修课,陆千凉的生活一下子就闲了下来。京水不知从何处顺了个厨子塞进了私宅,解放了陆千凉的双手和沈言璟的味蕾以及坐到韩前辈脆弱的心灵,三人整日划拳喝酒,乐得逍遥。
沈言璟同左刀韩相识的较早,左刀韩倒也喜欢这个生在污浊皇宫却过得如同江湖客一般恣意潇洒的小王爷,一口一个徒女婿唤的热切。
陆千凉坐在一边给二人剥花生米,一人剥一个荚,谁也不多谁也不少,公平的很。沈言璟此时伤着,不能饮酒却偏要贪杯。陆千凉怕他多饮,索性坐在一边抢他的酒喝。
厨娘的厨艺当真不错,这花生炒的酥脆诱人,外壳也好剥的很,轻轻一捏便能落出带着红色薄皮的花生来。
刚刚的剥给了沈言璟,这个应该剥给师父了。她将花生搓掉了红皮,刚要放进左刀韩面前的碟子里,便被一只骨节修长,指尖冰凉的手握住了手腕。
黑色的衣袖紧紧地贴合着袖口,更衬的那皮肤光洁如玉,白的叫人嫉妒。那人一捏她的手腕儿,另一只手伸过去接了她手中的花生送入到自己口中,声音带着笑意:“不公平啊,为什么我的是两颗,他的是三颗?”
左刀韩向来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此时闻言,笑呵呵的搜缩着手一旁看热闹去了,任由小两口吃醋。
陆千凉不甚在意的将新剥的花生吹了吹红皮塞到他嘴里,如实道:“我没有偏袒啊,你一个荚,师父一个荚,至于里面有几颗纯属看运气啊。”
沈言璟一脸受伤的神情:“那你为什么不偏袒我啊?我是你夫君,又生着病,你理应偏袒我才是啊。”
能将这般不讲道理的话说的清新脱俗,唯有齐王殿下也!陆千凉向来佩服他这个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能力,一本正经的纠正道:“齐王殿下,您的伤已经好个七七八八了,不碍事了,所以说你不是病人了。”
沈言璟受伤的脸上又多了几分惆怅,看着自己碟子里多的几乎要一出来的花生米,垂着眼睛不说话。长长的睫毛垂在眼睫前,打下一小片阴影,那光洁若美玉般的侧脸神情微微含着些不悦,活像是下一刻便要摔了盘子进屋生闷气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