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和二年三月, 草长莺飞的时节,圆明园迎来了一个新生命。
据传,靖亲王府的掌上明珠, 大格格昭宁郡主刚出生的时候, 恰逢晨夜交替, 朝阳漫天,还有喜鹊停在檐角之上,叽叽喳喳地响。
自发动以来, 她没有折腾额娘多久,很快地来到了这个世界,哭声响亮, 健康极了,人人都说,这是有福气的女娃娃。
不提靖亲王如何欣喜若狂, 太上皇如何抱着不撒手,连忙碌不已的新帝都推了一日的政务,专门来看小侄女。
不过百日, 乳名软糕的大格格便得了昭宁郡主的封号, 赢在了起跑线上。
于是有了约定俗成的规矩。在外人面前, 长辈们喊她的封号“昭宁”,没了外人, 自然就是软糕软糕地唤了。
软糕极得宠爱, 堪称继她阿玛之后的新一任团宠。但她阿玛深陷坑人与被坑的陷阱之中, 软糕却一帆风顺, 乃正宗的天之骄女, 是所有人的心肝宝贝。
软糕承袭了父母的优点, 像是缩小版的永琮, 大眼睛水润润的,皮肤白嫩嫩的,难得还有一对小酒窝,越是长大,越是标志,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谁都顺着她。
她从小在太上皇的脖子上骑马,在永寿宫与皇帝玩飞飞,在靖亲王府撒欢奔跑……
渐渐的,软糕养成了一副与堂姐柚果截然不同的霸道性子,与秀丽可爱的容貌完完全全的不搭边,也合不上“宁”这个字号,对琴棋书画全然不感兴趣,并迷上了舞枪弄棒。
一开始,永琮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别说宝贝女儿想学刀剑,就算想学枪,他也会倾囊相授啊!
于是他扛着媳妇不赞同的眼神,天天把女儿带在身边,手把手地教她基础,教她骑小马,拉小弓……
软糕六岁的时候,那叫一个玉雪可爱,永琮敢说,方圆百里的女娃,没有一个长得比她好的。
突然有一日,软糕拿着弓,思虑了好久,一脸坚定地道:“阿玛,我要改名。”
“改名?改什么名?”永琮把她抱紧怀里,亲了口白嫩嫩的脸蛋。
软糕一仰头,有着霸道和不容拒绝的味道:“不叫软糕了。叫硬糕!软这个字,娘们唧唧的,显示不出英勇气概。”
她是要和阿玛一样做大英雄的人。软的反义词是硬,这个字就很合适。
永琮:“…………”
硬糕是什么玩意?
说谁娘们唧唧呢?
他蓦然有了后悔,这舞枪弄棒,不会弄出副作用来了吧?
软糕眼睁睁地见他阿玛噎了一噎,然后露出了愁容,苦口婆心地劝说道:“软糕,硬糕这名字不好听,出门会被小姑娘耻笑的……”
“耻笑?”软糕拉了拉弓,哼一声,“谁敢耻笑?我是郡主,我有皇伯伯撑腰。”
说完,小姑娘眼睛眨啊眨,罕见地撒了一次娇,“阿玛,我要改名叫硬糕……”
永琮终于发现事态的严重性了。
闺女改名的念头很是强烈,若不好好地遏制住这个念头,真改叫了硬糕……皇阿玛会不会赏鸡毛掸子先不说,他丢人都要丢去太平洋了!
他愁坏了,觉得大事不妙,当即改变了策略,严肃了起来,“软糕啊,知道阿玛为何给你取这个乳名吗?”
软糕摇摇头。
“这还要从很多年前,阿玛和额娘的相遇说起……”永琮说着,愁思散去,露出了笑容。
那笑容不知怎么的,让软糕茫然又牙酸,小手痒痒想揍人。
“你额娘给我的定情信物,就是一盒桂花软糕。你出生的那一日,阿玛回忆起从前,感慨良多,故而叫你软糕。这个名字,寄托了阿玛和额娘的爱,怎么能随意更改呢?”
“……”软糕小姑娘睁大眼,有些被说服的样子。
阿玛和额娘整天腻腻歪歪的,最喜欢在一起吃点心,她不是不知道。这个名字,原来还有这样的含义!
可是……
她扭开头,抬脚踢了踢小石子,还是希望改名成硬糕。
胜利的曙光近在眼前,永琮乘胜追击,下了一剂猛药:“这个名字,还是阿玛尽力争取来的。你额娘与我争了老半天,她说,要叫你桂花!这个寓意不是更好?”
软糕:“…………”
“桂花不行的话,红花也是好听的。你额娘说,再不成,叫绿花算了。”永琮幽幽道,“软糕,改硬糕是不可能的事了,你想遂了额娘的心愿,叫绿花吗?”
“啪嗒”一声,小弓掉在了地上。
软糕眼泪汪汪的,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呜呜呜,阿玛我不改名了,我不要叫绿花……”
阿玛很听额娘的话,这种可能性还真有。
她虽然没有树立正确的审美,潜意识里觉得“硬糕”这个名字很威风,很英武,但红花绿花这两个意象,却是清晰地映在小姑娘的心头的。
改名叫绿花?
老土老土了!
见声东击西的办法奏效了,永琮大松一口气,擦了擦额间的冷汗,觉得比种田还累上几分。
他对未来有了不好的预感。
小小年纪就想改名,日后还会出什么霸道幺蛾子?
这回有灵嘉救他,红花绿花桂花也是真事,可下一回呢?
永琮的脑细胞死了一大半,忧愁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过了几日,永琮牵着软糕的小手,去宫里转了一圈。恰逢亲亲侄子绵胜在演武场,一见到软糕,半大少年眼睛一亮,秃噜道:“硬糕――”
四处站满了谙达师傅,还有侍从,全都投来了疑惑的眼神。
软糕顿时心虚地看了看永琮,霸道不起来了,小声道:“阿玛,很早之前,我就和哥哥们提过一嘴……”
永琮:“……”
你还先斩后奏?
还和我的一生之敌绵胜提了一提?
永琮眼睛一黑,只觉得他和灵嘉美好的初遇,还有甜蜜的桂花软糕,全都碎成了渣渣。
**
软糕两岁多一点的时候,灵嘉又怀了孕。这回是个白白胖胖的男娃娃,太上皇高兴坏了,亲自赐名为绵骄。
这个名字,简单粗暴,很不符合永琮的审美。
只是他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后来他念着念着,觉得还挺好听,朗朗上口的,渐渐的接受了。
只不过有个隐患,“骄”这个字,皇阿玛认为它寓意佳,认为绵骄是天之骄子,是他老人家的骄傲……但绵骄长大后,万一染上了骄纵的习气,或是骄傲地翘尾巴,这可怎么办才好?
永琮愁坏了。
随着绵骄小豆丁一步步地成长,渐渐的他发现,这些完全是不必要的担忧。
皇阿玛取错名了,应该用女字旁的娇才对!
这小子仿佛是撒娇精转世,与他姐姐的霸道截然不同,说两人换了个性格,也是有人信的。
软糕打小独立,绵骄却粘人的很。恨不得一天十二个小时挂在永琮的身上,另外十二个小时,挂在灵嘉的身上。
永琮拿他没办法,只能板起脸教训他:“阿玛干脆叫你娇娇得了,娇气的娇!”
谁知绵骄半点都不介意,甜甜地仰头笑,软糯糯地摇晃阿玛的手,很是开心的样子。
永琮:“……”
每到睡前,绵骄就如同小炮弹一般,扑进阿玛额娘的床榻里,粉嫩嫩的面颊洋娃娃般的精致,嘟起小脸蛋,向永琮和灵嘉索吻。
“今天还要和阿玛额娘睡。”他抱了个小枕头,奶声奶气地撒娇。
灵嘉很是吃他这一套,永琮却黑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这只夹心小饼干。
绵骄损害的,可是他的利益!
接连半个月了,晚上他不能同媳妇亲亲抱抱,做一点成年人喜欢做的事儿,都是这臭小子惹的祸。
有媳妇护着,想打打不着,想骂骂不出口,他只能幽怨地哼了哼。
……
绵骄很是聪明。
撒娇精的基本素养便是察言观色,他软软地扑进了永琮怀里,mua了阿玛的俊脸好多下,很快就把后者的怒火给消了去。
就这样周而复始……
永琮已经被迫清心寡欲好多天了!
**
硬糕名言:世上没有什么是拳头不能解决的,如果有,就来两拳。
娇娇名言:世上没有什么是撒娇不能解决的,如果有,就来两次。
靖亲王府日日都在鸡飞狗跳。两个孩子越是长大,永琮和灵嘉越是操心,他们霸道的性子、撒娇的习惯半点没改,反而变本加厉了。
“王爷,郡主今儿端了玉山的土匪窝……”
“郡主吃着糖葫芦,把街边卖身葬父的女骗子揍晕了……”
“福晋,世子又从万岁爷那儿讨来了一个园子……”
“太上皇他老人家说,要给世子专门办一次选秀……”
夫妻俩愁坏了。
这样下去,昭宁怎么找到好夫婿,绵骄怎么找到好媳妇?
永琮幽幽道:“我总算明白当年皇阿玛和皇额娘的不容易了。”
苦,太苦了。
唯有鸡毛掸子,才能发泄情绪呀。
灵嘉机械地吃着点心:“桥到船头自然直……”
后来,昭宁郡主到了适婚之龄依旧霸道不改,甚至从西北土匪窝里扒拉出了一个文弱书生来。
“他就是我的压寨相公了。”软糕如是说,挑起俊秀书生的下巴,摸了摸他的脸,“桂花,喜欢这个名字么?”
书生看着软糕,眼里是全然的崇拜与欢喜,红着脸点点头:“嗯,喜欢。”
永琮和灵嘉目瞪口呆:“…………”
过了没几日,靖亲王世子一口一个姐姐,带着未来媳妇回了府。
那姑娘一看就是高门贵女,有些冷艳的味道,看向绵骄却是含情脉脉,仿佛看着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小可怜。
“媳妇,这里疼,你帮我揉揉。”绵骄摇着她的手,把撒娇精的最高奥义发挥到了极致。
“好。”那姑娘笑得春暖花开。
永琮辣眼睛地扭过头,灵嘉僵硬着脸,夫妻俩相对无言。
“要不……再生一个?”靖亲王小心翼翼。
“……生。”亲王福晋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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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姐弟俩吵架的时候――
硬糕:看拳!
娇娇:mua~~
硬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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